新月如钩, 勾住柳树梢头。街上走过的人偶也会有停留驻足,饶有兴趣地回望打量这并排走着的几个青年男女,这一行男儿俊、女儿美, 一看身上着的流光绫罗绸缎, 便知皆是富贵人家公子小姐。
乐薇紧紧地挽着挽月纤细的柔荑, “小姑姑,方才可真吓人。我明明就在你前面的小贩那里挑选团扇手环,不知从哪里便挤来了一群人, 我被一撞,待站稳住, 竟发现自己被带到了路当中, 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了。我只瞧见他在我附近!”
她指了指曹寅,曹寅也探出头看过来, “是啊!今儿灯市人实在太多了,刚刚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河对岸放烟火了,大家伙便都往那边挤着去瞧。明明刚来的时候,我还和容若兄弟站一起,一转眼功夫便不见了。”
南星和忍冬两个丫鬟也惊魂甫定,她们头一回见识这京城夜市的繁华人多。若是今晚把小姐弄丢了, 她们可都要活不成了。
挽月轻轻拍了拍乐薇的手背,宽慰她们道:“所幸大家都无妨,这里是天子脚下,顺天府治理有方,即便是一时走散了,京城遍地都是大的食肆茶坊、当铺绸庄,走进去自报家门便是。还怕寻不回家去?”
乐薇也回过味来,“这倒也是。”于是没心没肺地重新欢喜起来, 又见不远处海子湖畔的方向确有烟火升空,“咱们快去瞧瞧吧!”
达福唯恐方才乱糟糟的场面再度出现,毕竟今儿出来的还有姑姑和妹妹两个女流之辈,若真出什么差池,他可担待不了。于是好意提醒,“时辰不早了,咱看完便回去吧,也不是没见过。你想看啊,赶明儿我把那些人拉到家门口放给你一人儿看!”
乐薇只觉自己哥哥说话倍儿扫兴,忽而觉得有点不对头,好像耳边少了什么聒噪的声音,有些过于平静。她侧首向右边几人望去,疑惑道:“小舅舅,你怎么从刚才跟我们碰到一起之后,便一句话都不说了?这可不像你啊!”
经乐薇这么一说,达福也纳罕上了,“呦,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乐薇瞥了一眼身边的挽月,见她也不多言语,只静静地同她们向前走着,再看一眼马齐,登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嬉笑打趣道:“我知道了,舅舅你这是在扮稳重。”
马齐浅浅笑了笑,乌黑的瞳仁中晃动的灯影动了动,终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左边那个淡然信步的身影,心如针扎的一般,他握了握拳头,吸了一口气神色如常地道:“不是,刚才和你们失散了,我被吓到了。”
“去你的!玩儿去!”达福听到他这副一如既往嬉皮笑脸的应答,用胳膊狠狠地撞了撞马齐。马齐失魂落魄地踉跄了几步,不失尴尬地笑笑,被身边的纳兰容若扶稳。容若轻叹了口气,在心里感慨道:世间从不少痴男怨女啊!
方才街市上忽然多了很多人的时候,容若便察觉出来不对。那些人的气息他很熟悉,就是在皇宫里常遇见的那种,寻常人很少有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走得齐整的。
离散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一个马齐。那小子起初把他当做情敌,一路上都同他言语间暗藏杀机。他只觉得好笑,并不欲同他多计较。待他们几人被挤散,他是见到了马齐的惊慌失措,像个孩童一般,仿佛遗失了自己最宝贵的糖果。
后来那些“奇怪”的人群渐渐退散,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昨天早上还刚跟他比试过射箭的人。什么不在意、什么政务繁忙便不来了,都是看似漫不经心的谎话!
容若有气,一气玄烨同他认识近八年,什么时候也开始对他遮掩?是怕他不支持吗?他可是将将接到马齐的帖子,便匆匆进宫“通风报信”去了。
二气身边这个傻小子,真是恨其不争。
在这件事情上,容若反倒不想站宫里的那个人。他拍了拍马齐的肩,像小时候教他冰嬉那般,“小子,那边有卖河灯的,你不挑给心爱的姑娘许个愿?心诚则灵!”
容若的手指在马齐的肩头按了两下,带着宽慰和鼓励。马齐看他的眼神里终有了感激和悔意。
“我知道,没事的。”容若笑笑,招呼一行的几个人道:“我听说,今儿放河灯,许的愿,天上的神灵都能听见。尤其是许姻缘的。”
曹寅皱了皱眉,“许财运的灵不灵啊?”
“你可以许个心愿,让你娶一位娘家富甲一方、嫁妆丰厚的夫人。”
曹寅豁然开朗,双手一拍,笑意盈盈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几人涌到卖河灯的小贩那里,河灯多是莲花形状,可在莲心点灯,让其顺着河流而下。
“月儿,你挑一盏莲花灯吧,我送你。”
从刚才重又聚到一起,这是马齐靠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挽月心想,方才她同玄烨站在一起,应当是被他瞧见了。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不是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心里也无限地酸楚,似乎她亲手把一匹光洁无暇的锦帛给撕裂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打定了主意,她便不再后悔。鳌拜家的危机,非马齐所能挽救。假如她嫁与的是他,最后伤的只会是瓜尔佳氏和富察氏两家。
他应当前途无量、人生坦荡,娶一名他爱、也爱他的妻子,子孙满堂。而不是在她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