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的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费了很大劲才睁开眼睛。 重新打开的舱门外,偷偷打了个哈欠的老馆长身边,立着那个熟悉得无法直视的她。 由于逆光,奔波了一天的程蔓蓬头散发、神情憔悴,乍一看还以为是厉鬼前来索命了。 但此时的他,面对万能的她找上门来也丝毫不意外,只是原地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 “小孔,别赖床了,跟你媳妇回家……” “叔,我还没结婚的……” “迟早的事。你不是一直都在夸自己终于找到了好归宿吗……” “人家找了你一天,别耍小孩脾气了,赶紧下来,这车不合适过夜的,回头病了更麻烦……” 他磨磨蹭蹭地坐起来穿衣服,老馆长悄悄将程蔓拉到了一边。 “小孔今天受刺激不轻,天快黑时过来找我一直聊到了深夜……” “这孩子命苦,干活总是很卖力,但又享受不到该有的回报。回去以后尽量让他静下来,他好面子,不想说的就先不问了……” 看着老馆长慈祥的眼神,她内心不禁涌起了一阵暖流。 “谢谢您关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猫着腰钻了下来,她赶紧去扶住。 “回去吧,都凌晨了。好好睡一觉静一静,事情会解决的……” 她回头向离开的老馆长挥手告别,转身想带他走,他却像脚下生根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他不答话,反倒在门口的台阶上又坐了下来。 她没办法,只好也挨着他暂时歇住。 从兜里又摸出了香烟叼上,自顾自点燃吸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她很想阻止,话到嘴边还是活生生咽回去了,眯起眼睛屏息忍受着烟熏面孔的煎熬。 他旁若无人地一口口啃着这减压食粮,目光始终没有移到她的方向。 才几个小时没见,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面色灰暗,嘴唇苍白,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一片胡茬视觉冲击感强烈,和之前那个活力十足的弟弟完全不是一个模子刻的人,说是老馆长的同辈一点也不夸张。 尝试握住了拿着烟盒火机冰凉的手,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我去找过杜一鸣他们了,也叫哈尔滨的同学帮忙去打听那个邹颖的最新消息,会把你的名誉和职务挽回的……” 又是一团浓重的瘴气拂过鼻尖,身边仿佛放了一台只会简单点火喷烟的机器。 “额头上的伤……是去看你妈妈碰到的吗?” 弹了弹积聚的长灰,他照旧沉默。 “咱们回家休息吧,好吗?” 麻木的眼皮颤了一下,一声撕裂真空的钝响中似乎还夹杂着滴血的回音。 “一个走到哪都被否定贬低当球踢的流浪汉,配谈家吗?” 从他蠕动的嘴角缝隙和鼻中汹涌榨出的滚滚乌云,似盘旋在无人高原上空的秃鹫,把他原本灵动的眉眼环绕上了一层压抑的屏障。 她对吸烟酗酒的男人历来没有任何好感,可是现在近距离看着这个坠入深渊的失魂者,宛如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那晚遭遇背叛痛心的独醉人。 “抽完这一支,送你回去睡会……” 他不置可否地就地一倒,直接躺在台阶上仰面朝天接着扮演起了烟囱。 怕他硌到腰不自知,她赶紧伸手到悬在阶梯边缘的椎骨附近摸了摸,确定没有撞到才稍微放下心。 随手将提包垫在他脑后,轻轻加固了略翘起来的创可贴。 鼻息吹散了洒在脸上的余烬,死气沉沉的眸中盛满了年少堕落时期破罐破摔的叛逆准则。 曾经饭桌上一怒之下迸裂开来的杯子和竭力克制自己的他,比起现在彻底躺平的状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为了创建多比,他戒烟戒色,三年没去夜店,只为证明自己不是一个靠父母行走江湖的废物子弟。 如今所有心血倾注沟渠,那些亲自调查过的数据再次跳出来警告自己,跨越噩梦和现实之间的界限,有时真的只需一步之遥。 抱膝守在颓废停摆的他身边,她第一次不敢明确指责自暴自弃的消极无用。 他会在自己试图与女儿示好却遭否决的爆炸时刻买来冰淇淋降火,故意输掉比赛只为给她找回成就感。 可是到了她该安慰的时候,仅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