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禅房内熄了微弱的灯火。 苏婵嫣卧在朴素的床榻里辗转反侧,仍是夜不能寐。 她想起白日之事,惑然不解,又隐隐诧异。 那个男人,教她撒谎,为她变相解围。 用无言花暗示她不要相认,那花药的含义,在场众人,唯有她能懂。 所以那味药材是他后来在山上偶然摘到的吗?为何偏偏这么巧合? 临机择变,还是早有准备? “啊……” 苏婵嫣低叹一声,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一片惘然。 萧衡这个人,对她时而礼貌,时而冒失,时而沉稳……善变得令她难以捉摸。 起先,她愿意听他说话,只是因为想更多地了解他身边那位月影姑娘的事情。 但没想到,与他的接触会越来越深。 她并不是心虚,堂堂正正地为人处事,没什么好忌讳的。 商人之家出生,早些年全家走南闯北的,苏父便告诫她,做生意要坦诚相待,做人也是。 后来随着师父云游行医,师父也告诉她,不要因为男女有别等世俗观念,就对病者区别对待。 望闻问切,医之纲领,不可如算命般铁口直断。 同行相遇,勿要自傲排斥,应主动前往交流经验,增长见识。 有这些习惯在身,她有时也会忘却自己该面临的那些拘束的身份和礼数。 如果她像当年那样云英未嫁,自由自在,该多好啊。 今日之情形,大多数人都会像袖丹一样误会她心思污秽,不守贞节。 只有他,只有那位萧大人理解她,尊重她的医心。 这种感同身受的默契,连和她共枕一床的夫君也不曾明白过…… 苏婵嫣胡思乱想,杂念像蛛网盘织在脑海。 她用力闭上眼睛,假装很快就能睡着。 入了梦,她便可以再见到夫君那令人安心的身影了。 …… * 春日融融。 朱红的墙垣上,趴着几只懒散的野猫。 它们晚上疯闹够了,白日便喜欢趴在屋檐上晒太阳,睡懒觉。 墙角生长着一棵老槐树,纷纷白花,飘落在猫咪们的身上,成为寺中一道独特的自然风景。 它们有时睡着睡着,也喜欢伸出爪子抓住那被微风吹得垂落的花穗,闻一闻那清淡香气。 而后兴致阑珊地扑在花瓣上随风起舞,在青檐上和同伴嬉戏打闹。 很可爱,很自由。 苏婵嫣喜欢看这些活泼的小猫。 每日饭点,都会来此给它们送些斋饭。 今天也不例外。 寺里的猫咪们一见她提着饭篮子走来,就闻声而动,全都一骨碌从檐上跳下来,喵喵叫着朝她跑去。 在她裙摆下,翘着尾巴,着急打转。 苏婵嫣轻笑一声,俯下身去,将篮子里的膳食分给它们享用。 虽然没有腥荤,但寺里的猫咪似乎不怎么挑食,面食类的食物也吃得很香。 或许是为了饱腹,或许是懒得捕猎老鼠。 她摸了摸猫儿毛茸茸的脑袋,小耳朵。 猫儿便露出惬意的神情,慵懒地倒在她脚下,扭曲地来回翻面。 好一会儿,苏婵嫣见它们吃饱喝足了,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冬儿急匆匆跑来寻她:“小姐,你在这儿啊。快走吧,老太太找你呢。” “……”她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尘埃。 冬儿陪她走过一道花木茂盛的小路,见四面无人,才忐忑地喊住了她:“小姐,等等。” “嗯?”她平静回眸。 冬儿对她附耳道:“昨晚,袖,袖丹姑娘,在后山失足坠崖,摔,摔死了……” “啊……”苏婵嫣惊愕抬头,双手一颤,差点摔了掌心的饭篮。 冬儿安抚她道:“今早才发现的,已经送走了,小姐你别怕。” 苏婵嫣垂眸,回想她昨日的毒誓,今早便坠崖而亡,这“灵验”的结果,让人有些心惊。 …… 待去了老祖宗房内。 苏婵嫣见老人家闭着眼跪坐在蒲团上,捏着佛珠不断转动,面色不大好的样子,应是为袖丹失足而亡的事气了一阵的。 她轻声进屋,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