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长驱直入, 攻城略地。
久到水长乐手脚发软,呼吸困难,对方才终于放开他。
芒安石静静地凝视着水长乐, 似乎不打算先开口。
向来能说会道的水长乐,此刻也哑口无言。
他能说什么?
男男授受不亲?下流无耻卑鄙?
他们可是合法“夫妻”。
皇上亲得好亲得妙?
他比较想质问神域生成器为何不能屏蔽脖子以上的画面。
或者和芒安石科普一下, 每次接吻口腔内便会有八千万个细菌发生转移?
“皇后也夜不能眠吗?”芒安石轻声道。
不得不说,芒安石的声线的确特别好听, 让身为“声控”的水长乐心跳加速。
“透透气,看看云。”水长乐道,“皇上怎么忽然来了。”
芒安石没有回答,直接向屋内走去。
水长乐耸耸肩,这大概就是帝皇心,海底针?
亦或者, 今晚高贵妃的事情让对方烦闷?
水长乐正琢磨要如何打发对方时,对方也从屋内拖出一把摇椅,置于他身旁。
“那我就陪长乐一起看看云。”芒安石道。
水长乐料想对方定是心情不佳,可他无法拿逗洛清澄那一套,来开导喜怒无常的皇帝。
“朕登基已经四年了。”芒安石看着天空, 忽然开口。“年少时看云, 都觉得其洁净无瑕。如今再看, 只能看出风起云涌, 世事无常。”
水长乐笑笑:“心境不同罢了,没有谁能永远保持年幼时纤尘不染的童真。”
“所以, 人都是会变的, 对吗?”
“当然。人都会成长,遇见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 或缓慢或急速地重塑自己。”水长乐轻声安抚道,一如当年和学生谈心。
芒安石伸出手,对着天空虚晃了几下,似乎在捕捉什么。
“朕小时候听额娘身边的嬷嬷说,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化成天上一颗星。后来额娘死了,我便经常看天,想哪一颗是我额娘。”
“那一定是最亮的那颗。”水长乐道,芒安石的话,唤起了他对母亲的思念,原来大家都是听同一个美好童话长大的。
芒安石忽然侧过头,语气中带着蛊惑的味道:“长乐,你知道吗?我额娘是被先后害死的。”
水长乐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这个“秘密”,他早已从原书中得知。
书中男女主情到深处时,女主质问男主,是不是仍对她戒心深重,否则为何不愿意动她苦修厨艺后做的菜。
男主坦诚,因为他亲眼目睹额娘被毒害。
彼时他正年幼,先后派人来时,额娘让他躲在柜子里。他亲眼看到那群太监端来下满毒药的菜,逼迫额娘食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额娘断气。
再然后,他被过继给膝下无子的先后,喊着仇人母后。
水长乐不但知道先后害死了皇上的亲生母亲,还知道先后的死和先帝一样,都是男主的杰作。
他是棵从泥沼中挣扎而出植物,在风霜雨雪中成长,坚韧又脆弱,满身皆是毒刺。
芒安石静静地凝视他,似乎在等他的反应,也似乎在寻找,能救赎他的那道光。
水长乐没有说话,他伸出双手,覆盖住对方的眼睛。
水长乐的手一直缩在绵软厚实的大氅里,因而无比温热。芒安石只觉被覆住的皮肤微微发烫。
好奇怪,明明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芒安石忽然被这没有暧昧肢体接触而心跳加快。
“安石,你看到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想象一下,这一生你最留恋的时光。”
最留恋的时刻?芒安石愣了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配合对方。
他人生里最留恋的时候,应该还是黄发垂髫之时。他喜欢在宫中奔跑,额娘会在殿门外盼他撒野后归来。
额娘喜欢穿素白纱缎的裙装,像一朵盛放的白玉兰。
那时候他眼底的世界纯粹而美好。没有庙堂高车,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暴/力征伐,没有弑父夺权。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那朵白玉兰凋零了,那段时光,也成为回不去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很累,就回到那段时光里,静静呆一会。”水长乐轻声道。
作为老师,水长乐没少帮学生答疑解惑,自然也包括许多成长路上的烦恼。
他经常鼓励学生变得强大,走出来,走出心魔,走出桎梏,走出困境。
然而芒安石的情况不同,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足矣覆盖掉年少的阴影。可那些阴影并未驱散,而是被他吞噬,化成身体里的一部分,让他强大,也让他灰暗。
水长乐能够理解芒安石,因为他们是相同的人。
看似活得坦荡无畏,却会在夜半无人时,被年少的阴影倾覆全身,陷在消极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虽然他们自身的强大终会战胜一切,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前,又重覆上硬邦邦的壳。
在一次次被打碎,再重构的过程中,他们变得无坚不摧,却无人知晓其中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