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宠辱不惊的一张二皮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又加紧了步子,还不住地嘟囔着:“纯阳身有什么不好的?肤浅的人啊…”
雨越下越大。
从屋檐往下滑落,似乎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气势。
高长恭端着一杯清茶,坐在禅房外走廊的围栏上。倚着廊柱,悠闲而又惬意地看着老道与和尚的棋局。
“看懂了吗?”道空突然抬起头,朝着高长恭笑道。
高长恭摇了摇头。
“不懂,星罗棋布,如天下局。不是孤一朝就能看得懂的。”
“你下的是纵横天下的棋,而贫僧下的却是人生。”
道空和尚又落了一子。
“不玩儿了,你这秃驴乱我道心!”
老道把棋盘一推,黑白子如同雨滴一样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老道下棋讲究得就是一个毫无章法,随遇而安。你这秃驴看似是按部就班,实则是步步为营。”
老道仰起脖子,斜眼瞟着和尚那锃光瓦亮的脑门,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哈哈哈哈…”
和尚拍了拍他那光秃秃的脑袋,笑了起来。
“和尚我没那么多心眼子。既然师兄不想下棋了,那不如谈谈这天下。”
和尚一挥衣袖,散落在地面上的黑白棋子缓缓升空,排列成了一幅简易的万里疆域图。
而白棋为大齐,黑棋为大周。
“三月,宇文宪自龙门来,强渡黄河。而新蔡王康德如何?”
老道挪了一颗黑子,放到了象征汾南的齐军气口处。
和尚抬起眸子,看向的不是老道而是高长恭。
“逃呗。”老道却是在一旁回答道。
“为何?”
“康德如墙头草,当初跟随皇祖父起兵也是因为审时度势。在刺史任上混了多年,现在把自己混到了汾南。他被酒色财气掏空,哪里还有胆量再战。”
高长恭说完,老道又把白子往后撤了一格。
高长恭先是想到了当时史书上记载的些许文字,而又从自己记忆中翻出来那张一副空虚长相的面目来。不禁感叹到:就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混到了边塞去的。
“而宇文宪率大军五万趁夜渡河,挖断汾河。”
和尚在象征着汾河的那条西岸上,移掉了一颗黑子。
“道爷跟你算过,这小子肚子里能长四颗心,所以他会疑兵而智取。”
“新蔡王的军队又准备渡河,追击周贼。然后周贼诈败,追剿新蔡王残军,反攻汾南。”
高长恭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
就又见和尚把汾南的白子全部替换成了黑子。
“而后又该如何?”
“不如推倒重来?”
高长恭朝着和尚一笑,随后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
“宇文宪率大军两万过河。他过河,我也过河。只不过,这河还得让汾北的段伯来过。段伯远在定陇,而大周在宜阳西的驻军不过兵卒了了。”
高长恭在汾河东西岸各自推了一子。
“汾北地势高,而汾南地势低。在宇文宪诈败自断河岸的同时,汾北的河西岸也被挖断,这等同于自掘坟墓。”
“这样,整个汾河以西的南北各地,全部落入大齐的疆域。”
“在两方争斗之时,孤可以让武成通知陈胖子打襄阳郡,攻他个措手不及。”
和尚把整个棋盘上的黑白子归置到了棋奁中,盯着高长恭道:“可你忽略了一点。”
“明月将军骄兵悍将而轻敌。”
老道站起身,拍了拍高长恭的肩膀。
“小子,等到那时就该你出马了。”
“可孤还是想先试试看。毕竟这战火一起,数十万的军民都要跟着遭殃。”
而高长恭的那种打法,至少可以保证汾河东岸的军寨和城市不受影响。
可劝服斛律明月这头又老又硬的烈马,也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