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十八,北周同州府,关中平原。
“老子受不了这口恶气!”
黑色的中军大帐中,各部将帅正在商讨着对齐策略。
突然从帐外冲进来一个九尺四寸的黑脸大汉,骂骂咧咧地坐到了桌子前。聪聪腰间抽出马鞭,啪得一声拍在桌上。
那大汉正是申国公跋显敬,鲜卑族的汉子,打小生活马背上的将军。
“还一个个的,在这看那破图呢?”
跋显敬取下来脑袋上顶着的黑豹盔,朝桌子上一摔,怒气冲冲地看向众人。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丞相宇文护回过身,看着面前的大黑个子。
“显敬,你娃大早上的瞎喊叫个甚啊!”
就看见坐在跋显敬对面的一个黄脸老汉站起身,朝着他那乌黑反光的脑门子上摸了过去。那黄脸的老汉,一张老脸沟壑纵横,留着两巴掌长的络腮胡子,一开口就有着的纯正高原口音。
“也木有热病啊?难不成是上火了?”
跋显敬一巴掌打掉黄脸大汉的胳膊,不耐烦地嚷嚷道:“哎呀,我的普屯老将军啊。老子没病!是那些齐狗,都快把狗爪子伸到咱们脸前头来了。”
“你个瓜皮!咱们正在商量如何打狗,不是吗?”
说话的是个白皮净脸老头,若不是扎了一层铁甲,看起来就像是个村中的教书先生。
他操着一口长安京隶声音,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扭回头朝跋显敬骂了一句。
“我的韦上柱国啊,齐狗都开始在龙门对面筑军寨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过了汾河,然后直取京师啊?”黑大汉朝着桌子拍了一巴掌,唾沫星子喷了韦孝宽满脸。
“啥子?”
角落里,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人突然冒了出来。这声“啥子”夹杂着浓郁的蜀地口音。
那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宽额而细眉,长着一只瘦长的鹰钩鼻,一双牛油果绿色的眼珠子镶嵌在狐媚儿一般的眼睛中。薄嘴唇,圆下巴。一头浅黄色的卷发,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芒,好似狼毫一般。
“老子说,齐狗在龙门对岸筑城了!”
“别嚷嚷,还以为你娃让齐狗给撵了!”
“哥,打吧。打他个龟儿子!”
那青年没有跟这些个老资格争吵,反而是沉思了一会儿,半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来。
“毗贺突,怎么打?”
这叫做毗贺突的,自是宇文宪。宇文护双手撑着桌子,眯着眼用那双狼目盯着他。
“走龙门。”
“齐国公,你小子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吧。汾北之围未解,你就要两面开花。”
宇文护还没言语,上柱国韦孝宽就打断了他的想法。
“不,听他一言。”
宇文护伸手阻止想要嘲讽的韦孝宽,坐在了主位上。
“如今齐兰陵王大病未愈,而段韶刚回邺城。这斛律光老头儿在离对岸八丈远的华谷。”
“咱们过了河,就能直取汾南五寨,然后北上。”
“三哥你这个时候领兵从同州出,两面合围就能围死段韶。”
宇文宪突然阴冷地笑了两声。
“等到齐狗派斛律光来,怕是已经来不及。”
“这时候,北齐三个心腹大患去其二。”
“霸业可成!”兄弟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突然,宇文宪扭过头看向营帐外。
“谁?”
一皮甲小卒子跌跌撞撞进了营帐。
他单膝跪地,颤颤巍巍地从腰间的牛皮筒中拿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绸纸。
“奉…奉上谕,命丞相三月之内速夺汾州。”
那黑大汉起身抓住小卒子的肩膀,把他给提溜起来。
用力地拍了拍小卒子的后背,笑着说道:“齐国公,你看你给人家小兄弟吓的。”
“不妨事,不妨事!”
那小卒子赶忙摇了摇手。
“是我在帐子外等,陛下催得又急。但各位国公、柱国大人在商讨大事,我在帐外犹豫。”
“既然陛下催得急,那就这样吧。”
宇文护一敲桌子,掷地有声地说道:“令!”
帐内大周的几个大将都单膝拱手跪下。
“齐国公宇文宪为主帅,枹罕公普屯威为副帅。申国公跋显敬为先锋帅。”
“着宇文宪、普屯威领兵两万,跋显敬领兵五万。”
“整备二十日,三月渡河,直取汾南。”
“领命!”老将军普屯威威应道。
“嘿嘿,领命!”黑大汉也应道。
“哥,为啥就给我两万兵马?”
“你是主帅,哪里有主帅领大军冲阵的?”宇文护面色一冷,呵斥道。
“就是就是,齐国公你脑子好使,我去替你冲锋。咱保证你指哪儿,咱就打哪儿。”跋显敬拍了拍胸口,志得意满地说道。
“领命!”宇文宪僵着脸,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你就这么跟陛下说吧。”宇文护朝着那卒子说了一声。
那卒子抱拳拱手,向各位将军告了退。
就在转身要挑帘子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