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之心下一惊,愣了几秒,连忙避开,一膝着地扶人,两人缓缓起身。
“你怎可随意下跪。”林然之轻怪道。
“我没有。”夏观注视着林然之,郑重道,“我在拜师。”
“我只年长你一岁。”林然之诚惶诚恐。
“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是我受限了。”林然之反思道,“但我又能教你什么呢?我自己也愚钝得很。”
“相见第一日,然之姐便教我莫轻视寻常百姓。”夏观道,“湖心亭前,然之姐剑法精妙,这是能教我的。”
“虽一时不敌宋晚照,然而势急中仍有求胜之法。站在岸边,我可将周遭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旁观者清,然而都言当局者迷,然之姐身在局中,却可观察当时地势,宋晚照都做不到。”
“这说明不了什么呀。”林然之无奈一笑。
我可沉心,或许是因为打心底清楚,晚照不会真对我动杀心。
“这能有所说明。”夏观反驳道,“以小见大。”
“但观儿仍有一事不明。”夏观微微弓腰。
“请讲。”林然之侧耳细听。
“你明明可上岸借周遭地势反击,为何最后一秒停下?”
“……”
“让我猜猜,当时四下无人,然之姐自然不怕会伤人,但四下有草木。所以,然之姐是怕伤了草木。”
“……也不全是。”林然之脸发烫。
“然之姐还有一颗惜万物的慈心,这都是我要学的,跟在然之姐这样的人身边,都不需要你刻意教什么,你只是自然的做,我只是自然的看,就能学到很多,况且我们所求一致,同济苍生。”
“我没有旁观者清,也没有惜万物,这都是你所想,别把它强加于我,别把我想的太好。”林然之道。
“我就是一个人,也许知道的较常人多一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躲不过老病死,也推不下哀怒惧,会犯错,有红尘心,难免俗气。不要因为我某一天的一面就把我想得太好,我永远不会是你想的全貌。”
夏观一愣,继而微微一笑,“受教了,没有人能免俗,没关系的。”
师父。”
“……”林然之扶额,“你很认真吗?”
“认真。”夏观站直,郑重道。
“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也不必拜师。”林然之道,“山下的人间我也是初来乍到,往后我们一共看。”
“我是要拜师的。”夏观执着道,“拜了师,然之姐就必须要对我负责,不能让你说丢我就丢我。”
跟宋晚照一样,跟唐叔一样。
“……”林然之心里压力极大,一份重担慢慢落在心头。
“好。”她妥协了。“你在大堂敬我三杯茶,让池伯伯见证,既然心是正的,其余礼节倒可不必。”
“都听师父的。”夏观垂睫。
“我第一次收徒没有什么经验。”林然之腼腆笑笑,不好意思道。
“我也首次拜师,咱们相互体谅吧。”夏观笑道。“我若继续叫你姐?会不会让你觉得逾矩?”
身份一转换,两人用全新的眼光打量对方,竟又陌生了起来。
“不会。”林然之摇摇头,略紧张道,“我虽然常做一些表面功夫,其实并不注重这些。”
至于为什么不注意这些却常做,她也不很清楚。
大概……是遗传吧。
“嗯。”夏观道,不争剑出鞘。“那,然之姐,先请教高招。”
“请。”
…………
池老爷子这些年摸透了夏观的秉性,他拜林然之为师,乐见其成。但夏观注意到,即使池清一直在笑,也是带着几分落寞。
“清清。”在池清上完晚课后,夏观在她闺房门口等着。
池清暂时不应她,径直走进房。
夏观在门外等着,月色泛着银辉,月光将影子斜斜落在地上,更显落寞。
他有点无措。
洒扫庭院的小丫鬟时不时瞅他一眼,路过清清院落的小丫鬟小侍卫也伸颈望一下。
过了一会儿,闺房的门打开,池清走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头发半扎,还有些潮湿。
“清清,你进去吧,别冻感冒,我明日再来找你。”夏观道。
“不用。”池清嘴角上扬,“今晚风不错,吹吹头发干得快,走吧,我们出去走走。”
“别让别人看笑话。”池清来到夏观身边,低声轻声道。
“嗯!”夏观紧随着池清,两人来到无旁人的小路散步。
两人相伴六年了,彼此说话不需要顾忌什么。
所以池清直接问。
“你为什么突然要拜然之姐为师?”
“是有所思量的。”夏观回答了又像没回答,“怎么说呢……”
“我见然之姐和晚照姐到来,心里其实不是很开心。”池清道,“我不是讨厌她们两个,相反,我还很喜欢她们两个。”
“嗯。”夏观点点头。
“我就是觉得,外面来的人会把你带走。”池清道。
“……”夏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话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