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佑听到宋晚照这一声粗话,心里一颤,望左右看看,身边稍有官职的人都在装作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装得可像了。
也是,毕竟共来的人中并无外人。
于是心下稍安,也不装什么了,大步走到宋晚照身前,把手中的圣旨递给宋晚照。
“你自己看看。”
宋晚照心中怒气稍减,圆眼瞪了翟佑一眼,打开圣旨看了起来。
短短几行字,写得这么拗口。宋晚照心下抱怨。
无非是让她现在就去西北守关口呗。
“我他娘的回来没几月,还一路奔波到现在,为什么还让我去?”宋晚照不平道。
“于谅小将军受了重伤,秘密回京了,关口缺人。”
“他怎样?”
“没死。”
“那就行。”宋晚照点点头,对翟佑说,“我明日就走。”
“他让人现在启程。”
“我说明天就明天。”
“……”
翟佑能说什么呢?
“把太子的药给我。”他道。
“那狗东西如何?”宋晚照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没死。”翟佑道。“太子若知你一直挂念他,病也许会好的稍微快一些。”
那可去他妈的吧。
“这句话他让你说的?”宋晚照跟看傻子似的看着翟佑。
翟佑不言,看着这人沾满血污的脸。
“抛开太子,咱俩也是一块拼过命的交情,你就别应和着他在我面前装蒜了。”宋晚照从自己腰间拿出用厕纸包着的药丸,连包装递给翟佑。
“让他去吃吧,快点恢复正常,告诉他,我很挂念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宋晚照深情道。
翟佑忽然觉得有点恶寒,然而并不多言,只是把药丸取出来,要把厕纸换回宋晚照。
宋晚照不接,朝他挥了挥手,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带着人回到酒楼。
你快滚吧。翟佑听宋晚照背影如此言道。
回到酒楼,菜已经凉了,林然之加了点银钱,让小二端回去稍稍热热,又要了一盆热水,一块毛巾。
林然之轻轻擦拭宋晚照的脸,很快,盆子中水的颜色变成红色,宋晚照的脸上干净了,于是把水端出去。
夏观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扔给宋晚照。
宋晚照把血污的外衣脱下,穿着夏观的外衣,一前一后的甩着胳膊,略长的袖子就随着甩动前后摇晃。
心情明显变好。
“别甩了,看着烦得慌!”只穿中衣的夏观没好气地白了宋晚照一眼。
宋晚照走到他面前,袖子啪得甩到他脸上。
夏观抓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袖子挽起来,放下,抓另一个,挽另一个,道。“这次走你带着我吧。”
宋晚照一愣,把另一个手腕抽回来,自己挽。
又把夏观挽好的那个袖子解开,自己挽。
“别以为你给我挽手腕就能给我提要求了。”
“……”夏观面目凝重,不和她闹,“带上我吧,我帮你做点儿事。”
“我需要你帮?”
“那我就去那里做点事!”夏观道,“我十六了,真的不想在后院里关着了。”
“你还小……”
“然之姐也才十八岁!”夏观打断他的话,“当年唐道人四处云游的时候,才十七岁!”
吱呀一声,林然之把门打开,正好听到夏观谈论自己和师父,于是心中对他们的对话内容有所猜测。
“我初闻你名的时候,你才十九岁,你敢说你此前没有几年的沉淀?!”
宋晚照一时不言。
“带上我吧,我不是小孩了。”夏观祈求道。
宋晚照向林然之求助。
“带上他吧。”林然之对宋晚照道,又看着夏观,“但观儿,西北不比其他地方,此去一别,也许经年不归,你……舍得池家吗?”
池老爷,还有……清清。
夏观沉默了。
“你再想想,你心里到底是想怎样。”宋晚照道,“我明日一早启程,若你想好,就收拾好行囊,跟着我,我到时候二话不说,自然带你走。”
“客官,饭好喽!”小二敲门。
“先不想这么多了,吃饭吧。”林然之去开门,帮小二端菜。
……
宋晚照不会下棋。
一下午,她就看着林然之自己摆棋局,自己与自己下。
她就左手托腮,右手拿着一颗黑子,在院中的石桌上一下一下得敲着,心不在焉地盯着林然之的脸。
夕阳西下,林然之不下棋了,转而学她的样子,左手托腮,右手拿着白子一敲一敲,盯着宋晚照的眼睛。
夕辉落在两人均未梳齐整、还有些微微湿、垂落的头发上,静谧无声。
“你学我干什么?”宋晚照笑了。
“那你看我干什么?”林然之也笑。
“自然是然之好看。”宋晚照不假思索道。
“那我的理由就是,晚照的动作赏心悦目。”林然之轻声细语道。
“然之,你变了。”宋晚照心脏一窒,继而说道,“原来君子风也会花言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