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安静。
时辰已经从休克中抢救过来，转到住院部，正打着点滴，不安又疲惫地闭着眼。
卿家喜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示意时榕出去说话。
卿时榕眉眼通红，俯身仔细瞧过一遍，带着后怕颤声道：“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父母在世的时候也发生过一次，只不过那会儿时辰还小。一开始没有多大注意，直到有一次突然出现了呼吸困难，差点休克。
系列检查之后，医生也只说等年岁渐长，或许就会好。
前段时间，时辰也有过几次不舒服，但她并没多想，以为只是着凉的缘故，带他去到社区诊所开完药，吃完好转后便不甚在意。
她还是大意了。
卿家喜捋起卷发，背靠廊壁，欲言又止。
“时榕，有些话……小姑本来打算晚点和你说，但今天发生这样的意外，我真的——”
一种不好的直觉从卿时榕的心间蔓延。
她绷紧神经，愣愣地盯着卿家喜，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平日强装的从容在亲人的面前毫无作用。
“我年底就要离开，去丹麦，以后也许很少回来……本来之前就定了，只是计划赶不上意外。”
“……你不要怪小姑狠心，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哥他们走的时候，我也痛不欲生，只是事情太多，总要有人担着。很多时候，我也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梦，时榕……你知道，小姑的工作一直都在国外，爱人也在那里，我的生活甚至一切就在那里——”
她想象以往的每一次，懂事地说：“没关系，我可以。”
却怎么都无法开这个口。
意识到了嘴边，却没办法坦然言不由衷。
心口的酸涩哽在喉间，连最敷衍的笑容都没办法挤出半分，生怕自己一开口，便泪流不止。
她好想逃。
她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很难看。
良久，卿家喜等她缓和了一些，才又捡起未完的话题：
“时榕，你比任何人都要懂事，坚强，我不担心你。我顾虑的，只有你弟弟小辰，他先天体质不好，这你也知道，他需要比别人更多的照顾。”
“你还小，有自己的学业，生活。你本该像其他所有同龄的小孩一样，无忧无虑，过一个简单的生活，但苦难不挑人……”
卿时榕没有吭声。
心里五味杂陈，她抿着唇，不发一言，低头盯着鞋尖沾灰的黄。
她知道这不是重点。大人的世界总有一套婉转说辞，先是铺垫，然后才将心事透露出来，似乎这种程序就能减轻负担。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煎熬。
明知结果不好，可也只能眼巴巴，听之任之。把所有不安掖在手心，藏在心间，等待未知的煎熬。
“我同你林叔叔商量过，他应该也已经跟你说过，有人要收养小辰。”
卿时榕的心猛地抽起。
怔怔望向卿家喜。
“——对方的家庭条件我们也了解，挺好的……所以，你顾虑什么，又为什么发脾气。你认真告诉小姑，你、不同意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呢？”
她说完，揉了揉太阳穴，盯着卿时榕。
时榕的视线一团拢雾，喉间梗疼，她握着拳，任指甲抠进掌心微微泛疼，沉默着答不出话。
……
直到旁边的人略显不耐地看了一眼手表。
她从沉默中抬头，眸中滑过一丝不甘的倔强：
“时辰不是别人，他是我的至亲，也是小姑的。我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同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也大可放心的离开。可是把时辰交给别人，小姑就放心了吗？那么，您同意的真正理由又是什么呢？”
卿时榕没有避开视线，就这么直直地同她望着。
窗外天色阴沉，乌压压有山雨欲来的前兆。寒风从未严合的窗隙中溜进，在走廊掠起一阵细风。
卿家喜睨着面前的女孩，心头没由来闪过几分陌生感。
她的眼睛清澈如溪，如林间野鹿，深井古水，幽幽然沉寂深邃，与他们家人完全不同。
比起时辰，她对她的感情确实谈不上亲密，有时候仅仅保持不近不远的临界点，往前或者后退都将使这个关系面临失衡的尴尬。
她不了解时榕。
印象中，她沉默寡言，内向冷漠，于是对待她也就同别的孩子一样。
只是到此刻，那倔强的表情、冷漠的质问像极一把锋利的刀刃，生生切开两人平衡的纽带，撕扯出一道裂缝。
卿家喜的语气不由得冷下几分：
“时榕，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要明白，我是真心为你们考虑。你照顾不好小辰这是事实。我哥他们出事以后，你也发现了，他变得不爱说话，甚至我担心会不会出现自闭的倾向。以前多么开朗的淘气，难道也要有天变得和你一样沉默寡言才好？况且，你上学了，他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出什么意外——”
时榕焦急地打断了她：“他会慢慢走出来的！他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大，他明年即将开学，有伙伴，有我，有林叔叔，有清朗哥哥，我会照顾好他——”
“时榕，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