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纪轻害怕了,木鱼敲得乱了阵脚。
耳边适时传来方丈和蔼的声响:“慧慈,心中默念《弥罗经》。”
经文生涩难读,梵音缥缈。
烧制冥衣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生怕重现了方才那般的景象。
可偏偏诸事不如意,待慧慈再次将木鱼敲破了柄时,他刚吐出嘴的三字经文还未落地,睁眼瞧那零星的火苗已化为虚无。
纵使如此,方丈也只是唤慧慈重新再来一次。
朱雀台上乱作一团,偏生燕荀回像是那个最无关紧要的看客,腕中拨的佛珠是方丈今日一同奉上的。
手感略次了些,燕荀回有几分嫌,随意拨弄了两番便将佛珠串放在了旁的玉如意上。
吴秀弯着腰身小步跑上前,旁人不知所以。
“皇上,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
年年都误了时辰,长久下去难保流言四起。
“急什么,不是还有个楚耘吗。”
他眯了眯眼,眼角眉梢间透露出一份势在必得魄力,隐隐闪过一抹阴郁狠戾。
可等吴秀再一看,却发觉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似有所感,楚耘抬眼默不作声地看向那即将烧尽的一炷香。
香尽前若未完成,那便是不吉。
人声吵闹,四下大臣纷纷相顾而言,一时喧哗无比。
“怪了。”楚耘轻声吐出两个字。
而他身旁的同僚出声应和:“是啊,这三年皆如此,难不成真有什么怪力乱神?”
说话的同僚满脸疑惑,却是个明摆着不信的。
楚耘倒是指了那朱雀台上有些额外发暗的地面:“烧制着冥衣却流淌出水,若是怪力乱神也倒算是个说法。”
同僚先是愣了一愣,顺着楚耘指的方向看去。
幸然他们刚递完香离朱雀台还不算太远,能瞧清那有些发暗的地面。
就在烧冥衣的坛子下,颜色又与那灰烬不同。
在刑部的地牢里,常常见血,而地面浸染后狱卒们为了清扫会日日泼水消融血块。
稍加思索,同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扭头瞧着仍瞧着那块地面的楚耘,不由暗忖:这楚耘当真是运气好!
同僚抛下楚耘,快步走到了朱尚书的身旁,凑近了轻声耳语了几番。
朱尚书眉头顿然一皱,微微扬起了头去瞧。
怕是这批冥衣有着古怪。
可无人敢提,耳语多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引来了旁的人多加注意。
楚耘将他们的动静全都看在眼里,唇边勾起冷笑。
特意提醒了他们也推不动,当真是无能。
坛子中的火重新被燃起,凡是五品以上的朝臣都要上朱雀台燃香烧衣。
趁着人员攒动,楚耘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撞见了脸都快笑僵了的云邑。
两人同着一并上了朱雀台,从太监的手中取过燃着的香。
云邑压低了声音,随着前方的官员们一并拿着香拜了拜的动作同楚耘说话:“你想做什么?”
楚耘起身,目不斜视:“刑部的人胆小如鼠靠他们倒不如靠你。”
这话可把云邑逗笑了,心说方才朱尚书可把你当贤侄亲近了。
二人将手中的香重新递与太监,各自拿着一件惨白色冥衣。
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的,楚耘手中拿着的这巧写了皇太子的名。
楚耘给无视了个彻底,靠近坛子之际,他快声嘱咐:“云大哥,将这坛子给掀了。”
手中拿着冥衣正准备往里头扔的云邑:“???”
将这坛子给掀了,那他这大理寺卿的仕途还做吗?
楚耘这份信任,他不要也罢!
冥衣被火燎了块布料,云邑有些艰难地给捞了回来,装得很是浮夸。
旁的楚耘用着冥衣做遮掩,默默伸了脚给他一绊。
“噗通”一声,云邑摔得很是真情实感。
他踹在坛子上只将其颤了颤,楚耘眼见不对,官靴抵在柄圈处,一挑,尽数掀翻。
衮金方罍做的坛子‘咕噜咕噜’地从朱雀台上滚了下去。
这一会,小僧人慧慈是自个把木鱼柄给握断的。
眼前这幕意外且荒谬的一幕,把慈眉善目的方丈也给惊得无言。
看着雪花般倒塌的冥衣们,坐在地上的云邑只觉自己的仕途也只剩下着一片惨白了。
“大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前头些的梁丞相,眼见着一幕气得怒目圆睁,黑白参半的胡子直抖。
云邑苦哈哈地翻了个身,该成了跪着。
见此,楚耘不紧不慢地同其余几位同僚“害怕”地跪了下去。
梁丞相快步上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皇上!云大人此番可是误了时辰!”
跪下的地方正有不少水渍,云邑跪着觉着膝盖有些发凉,连忙往旁挪了挪。
闻言,云邑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臣一时滑了脚这才闯下如此大的祸事,臣自愿受罚,还望皇上息怒!”
燕荀回掀了眼皮,语声凉薄:“一时滑了脚?云卿,你倒是这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