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今天什么破运气?这厮怎么也在?
林凤裘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在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些微皲裂:“小、师、妹。”
像是极恼极恨地,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
西门孟抖抖袖子,摆正坐姿:“在呢在呢。”说着摆摆手,示意站在一旁束手无措的店小二退下。
“哟!”强压下气愤、眼波流转的林凤裘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上前来,“我看看,这是谁惹我们家小阿孟生气了?瞧这眼红溜溜的,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哪。”
西门孟:“……”忍住,不要动手,保持微笑,同门师兄,不能手足相残。
林凤裘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大点事?之前老头子把你落山上,你连眉毛都不带动的。”
西门孟:“……”这能一样吗?那破老头就是故意要吓我,我要是真哭了闹了,隔天就得打包铺盖走人。
“小三儿,不许欺负小阿孟。”林风洛人未至声先到,温文尔雅的声音,却让俩人不约而同的炸了毛。
“不许叫我小三儿(小阿孟)!”
“阿洛,这里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热闹?”
随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林凤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下去。西门孟则是脊背僵直,保持微笑。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西门孟躬身行礼,然后开始在心里面盘算脱身的方法。
封无游悠悠走进门,笑得无害至极:“平身便是,宫外不必如此多礼。”
林凤裘扯过西门孟的袖子,将她扯起来;“太子殿下可是个好人,起来就行。”
林风洛揉着眉心,无奈道:“三弟,不可放肆。”言毕看向西门孟,“阿孟,方才在楼下瞧着你还以为是眼花了,小三行事也莽撞了些,这个时辰叫酒来,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西门孟心下嘀咕,面上卖笑:“嘴馋了,想尝尝。”总不能说是被老爹感动了情不自禁吧,多丢她西门某的脸。
她掩饰性的摸摸脸,林风洛的一句话让她的手放也不是,留也不是:“太子殿下是老二,你说便是,不用小心翼翼。”
老二?西门孟耳边溜过几句话,都定格在那句‘太子殿下是老二’上:“二……二哥?”俞谷那个老匹夫不是说他二徒弟资质平平,不堪大用吗?
资质平平看太子,不堪大用封无油?
林凤裘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怎么?不像吗?老头子不会是背着我们给你偷偷灌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辛’吧?”
西门孟唇角被脸颊带着向上弯弯,上半脸不知是何故僵硬不动,一张漂亮的脸上表情堪称狰狞,鼻腔里发出了几声笑:“…哈哈哈…二哥好啊。”
俞谷当时怎么说的?
我最大的心病就是老二,他其貌不扬,资质平平,如何在这险恶的世道生存?年纪轻轻便面临如此难题,实在是祸福难测,哀哉哀哉,活活让人痛心死啊……
心病个头啊!俞谷老头当真是人帅心善,让她折服久矣。
保持微笑,不能以下犯上,不能不敬师长。
回想起从第一次见面,就在封无游面前无所遁形的窘态,西门孟趋近于人麻心累,索性放飞自我了:“那我就直说了,我爹舍功名为小家给我感动哭了。”
林凤裘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倒是林风洛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了眼一旁仿佛陷入某种回忆的封无游,开口问道:“西门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舍功名?不会是是自请贬谪吧?西门袭文官出身,投笔从戎二十余载,这才有了一身用命博来的功名,怎的说丢就丢?
西门孟扁扁嘴巴:“因为我呗。”她起身拍开酒坛的泥封,拿了个盛米饭的碗。
她把米饭扣到糖醋小排上,然后倒出一碗酒,抬头喝了一大口。
“林家还好,受……太子庇佑。”说完这句话的西门孟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封无游,触及到他和蔼可亲的视线,顺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但西门家从皇权更迭伊始,就是个中立派。当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做评价,可万般贵族,清流难做,西门家迟早会受波及。”
似乎是渴了,她‘咕咚咕咚’地饮下碗里余下的酒,豪气地用袖子抹抹:“所以我就告诉我爹,急流勇退。你们可能不了解,太……二哥应该知道,我爹多别扭一个人,却为了我一句话,舍下了那么多……我这个铁石心肠也软了。”
她声音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哎,这酒忒烈,怎么还上脸呢……”真是的,说了不说不说,非让说,那么煽情的破事,谁爱回忆谁回忆。
封无游看到她一双桃花眸水涟涟地泛着光,眼尾染红,平添了三分娇艳七分破碎,让人不由心揪。
联想到幼陵一事,他开口道:“阿孟的看法不可谓不高远,御史幼陵遇刺一事有京城宗室势力插手,朝廷局势不久之后就会大变,急流勇退确实是最明哲保身的办法。”
林凤裘还停留在一头雾水的阶段,他对政事时局的观察甚至比不上他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话本子的娘亲。
倒是林风洛不知是听到了什么,眼含笑意地看向封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