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门袭大马金刀地坐下：“不是气走的？”
“爹。”西门孟哭笑不得地唤道，然后想到了什么事上前压了压镇纸，“爹，你看这幅字怎样？”
西门袭笑言：“写得极好。”
“是字好？还是意思？”
西门袭止了笑，略有疑色：“意思？”他看着西门孟将镇纸移开，缓缓地将下面的纸拿出来。
“渊、底、卧、骊、龙。”西门孟放下最后一张纸，直起腰来，“急流勇退，渊底卧骊龙。骊龙居玉渊，古有探骊龙珠者潜渊取珠，有葬于龙口，更多人是葬身渊中。”
“爹，官场的事女儿不懂，也不插手。但是京城的局势，爹爹看懂了多少？”
照着西门袭的性子，若无人当头呵棒，这辈子也依旧是那个一腔热血的糊涂蛋。西门孟支持自家爹爹的骁勇，却不忍他骁勇成孤勇。
“女儿听闻皇帝前几日在朝堂上亲笔提了一个‘释’字，想效仿古人的‘杯酒释兵权’，明里暗里在削夺武官的实权。最近吏部打了鸡血似的，八百年前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武将们参上一本，简直成了第二个御史台。”
“还有新起用的殿前司和侍卫司，女儿不知道他们的用处在哪里，又把爹爹您的颜面放在何处。”
“阿孟，住口。”西门袭呵斥道，但是西门孟既然开口，已知没有退路。
“爹，我西门一族自招安中原，誓死效忠皇族，三代忠烈不止，他皇帝薄情寡义，女儿还说不得？”
“爹爹为官多年，文武兼得，自然是无法理解武官之于文官的威胁。皇帝明显是要重文抑武，连兵部的权利都要架空出去。殿前司和侍卫司的设立，怕是想直接瓜分了我北齐的兵权。”
“一个将领，若是连调管士兵的权力都没有，两军交战，一刻千金，中途调兵遣将的功夫会让多少战机丧失？多少将士兄弟丧命？这是活生生的在剜武官的肉。”
西门孟神色冷冽：“爹爹民间声望极高，手握重兵，女儿猜测届时定会拿我西门府做靶子，以儆效尤。”
看到西门袭陷入沉思，西门孟语气缓和下来：“激流勇进，急流勇退。女儿知道爹爹不会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也不会置同僚情谊于深沟。”
“但是阿娘只有一个丈夫，女儿和阿旌也只有一个爹爹，我们都舍不得爹爹冒险。”
“而且，如果要护苍生，没有权力，自护尚不得，遑论天下？”
“……在东北寒塞之地，有城东归，属于未开化地带。”
西门孟敛下眸子：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您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再开口，嗓音多了丝沙哑：“未开化，蛮横无理，却也淳朴。西门府清流世家，名声不能平白被羞，爹爹亲自请辞离京……总比被赶走的好。在北地做个总督，也好过一个提线木偶。”
“我爹爹是西门袭，是北齐录尚书事，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他有一身用命拼来的功勋和天生的傲骨，凭什么要被一小老儿玩弄于股掌？！”
西门孟越说声音越哑，最后泪终于溢出了眼眶。她匆匆背过身去，疾步走出了书房。
她心底情绪波动过于起伏，完全未察觉到屋檐之上静坐的青年人。
西门袭倒是觉察到了，奈何被西门孟绊住心神，等他去追，来人已然远去。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