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中,夜色虽深,灯市犹在,火树银花星桥铁锁,上元热闹未尽。乱世如斯,百姓皆需要一些场合来释放己心,不消说,这节庆便是最好的机会。
周瑜与孙策穿梭在人流间,神色与欢庆的人群格格不入。只听孙策压低嗓音问周瑜道:“公瑾,你我拔腿就走,未管那老板娘,她不会死了吧?”
“不会的,老板娘只是寻常醉酒,我已知会过前堂的伙计了,她不会有事的。倒是大乔姑娘,别提有多担心你,你还是先把手头事处理好,别再记挂不相干的人了。”
孙策眉头紧锁,沉声道:“公瑾,那女子有问题……”明明是十里华灯流光,孙策却周身寂寥,与这节庆景致扦格难入。
周瑜见他下颌紧绷,不似平时玩笑神态,眸色瞬间肃然:“你为何这么说?”
“她与我闲话时,看似随口闲聊,可每三句话的开头,却在重复 ‘東東日’三字,周而复始……”
周瑜略一思量,神色大变,这“東東日”三字合在一起,便是篆体的“曹”字,难道这女子竟与曹操有关?他拉过孙策,顾左右而言他:“伯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驿站再说。”
驿站客房内,周瑜将门窗紧闭,确认过四下无人后,才走回案畔,弯身坐下对孙策道:“伯符,不瞒你说,今日那女子,我看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眼下形势只怕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仿若天罗地网,孙策自知必须压下愤怒,恢复理智,可他不欲周瑜太过担心,换上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怎么?难道你还与那老板娘惹过风流债不成?”
周瑜根本不理会孙策这没头没尾的混话,思忖道:“这女子若是曹操的人,为何出现在寿春?还开了那样一家酒肆……今时今日你才失了庐江太守之位,失意怅然,她便出现与你对饮,我怎么都觉得此人此事有些蹊跷。”
“是啊,究竟真是曹操的人,还是袁术下的圈套,亦或是其他人设计离间,都有可能……只是那女子得到消息倒是快,若不是袁术的人,便是在袁术军中有眼线。”
“单凭 ‘東東日’,自是无法断定。可袁术并非良主,曹操若有意与你结识,自然还会有更多行动。另外,这信是伯母托人从吴郡带来的,你快看看罢。”
听闻母亲来信,孙策一把接过,展开细看。周瑜本欲趁孙策看信的功夫喝口热茶,熟料他方提起壶盏,便听孙策高声大骂:“这混账老小子,早晚有一日,我孙伯符定要亲手揭了他的皮!”
周瑜放下杯盏,星目一沉:“伯符,你在这里大骂,若是隔墙有耳,说不定会有人以讹传讹,攀诬你骂的是袁术……”
“我骂的就是他!”孙策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霍然蹿起,“公瑾,你看看,这老儿实在欺人太甚!”
孙策早晨方受过重创,现下又有何事,能令他如此愤恼?周瑜接过信笺读来,一向老成持重的人儿亦起了怒意:“竟有人将你家吴郡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掘地三尺在找什么?难道……”
孙策勾过周瑜的肩背,偏头小声道:“掘地三尺自然是在找宝贝啊,找我父亲当年从洛阳皇城崇德殿里带出来的宝贝。”
周瑜明白,孙策说的乃是传国玉玺。这些线索如千千结,在周瑜心中纠缠不休,愈发迷乱,他掏出袖中羽扇轻摇:“看来这位后将军为了争权夺势,已不在意是否会得罪我们了……不过这传国玉玺,天下觊觎者甚众,不止袁术一人,此事究竟是否是袁术所为,犹未可知啊。伯符,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虽骁勇无畏,孙策也不过是个不满十九岁的少年,从袁术那里受到的打击令他明白,再不可轻信依附旁人。他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却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
周瑜与孙策自幼亲厚,自是与孙策心有戚戚,他摸出怀中羊皮卷地图,摊开放在案上,对孙策道:“伯符,如今天下纷争,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占据河北,袁术统御淮南,而我们之所以如此被动,所求不得,四处驱驰,皆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地盘。”
“公瑾,你这几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正是因为没有立足之地,我才不得不依附袁术那老儿,为他攻城略地,还要受他摆布,到头来,千辛万苦为他人作嫁衣裳,还耽误了我与莹儿的婚事!只是无论曹操还是袁氏兄弟,祖上皆有庇荫,而我父亲当年再骁勇无敌,也不过是个小小县侯啊。现下我们手上不过两千余兵,若是贸然起势,公然与朝廷作对,被人抓了把柄,那袁术曹操趁机给我们扣个造反之名,岂不要牵连兄弟们全军覆灭?”
周瑜俊秀如画中人,与尘间凡土不容,一言一行却踏实恳切:“没错,正因如此,你切不可与那三位争锋,唯有另辟蹊径,占据一方,同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举大计之法。”
孙策若有所悟,因迷茫而如蒙薄雾的星目瞬转清亮:“公瑾,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可以明为袁术征讨,暗中结交其他势力。毕竟袁术反复无常,又无才无德,迟早会尽失人心。若我能占下一隅,进可攻退可守,逐渐壮大,定有一日能囊括天下,庇护黎民!公瑾,你属意的我们安身立命之处究竟在何处?”
孙策终于不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