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肆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刚系好安全带,手机响了一声。
他以为是尔栖给他发消息了,兴高采烈地打开。
“表哥交代的事情我记着呢!”
“这几天获得了他的信任,更好下手不是吗?”
“就当是提前庆祝我们的胜利!”
尔栖温软的声音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响起。
那一个个字,犹如寺庙里的洪钟撞击他脑神经,更如一把把匕首扎进他心脏。
脸上开出的笑容逐渐枯萎,呼吸越发沉重起来,捏着手机的指节也泛起白。
她说,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说,不会逃,不会欺骗。
她说,要死后同穴。
她说,获取他的信任,更好下手。
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紧他喉咙,脑海里此刻什么都思考不了,只剩这些话在反复,反复,反复。
盘旋,盘旋,盘旋。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快要爆发了。
他要马上见到尔栖。
他要质问这些话的真假!
他颤抖着手发动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子歪歪斜斜冲进马路,昭显着驾驶人的理智,正在疯狂流失。
留守看家的辰鸦远远看见黑色跑车驶来,赶紧上前迎接,却不想自家队长踉跄着下车,埋头往院里冲,连熄火都做不到。
他弄好车,跟在时肆后面。
时肆奔上楼,像只没头苍蝇,这个房间撞一头,那个房间撞一头,嘴里喊着:
“尔栖!
尔栖!
尔栖!!!”
整栋别墅响彻着哐哐的摔门声,和男人声嘶力竭的呼唤声。
辰鸦捉住他的胳膊,大声道:
“队长,栖小姐出去了,你别喊了,她马上就回来了!”
“不,她逃了,她逃了,她逃了!”
时肆什么都听不进去,疯子一般拨打那个置顶号码,可无人接听。
再打,无人接听。
打过三十遍,五十遍……
冰冷机械的女音一次次重复着那句无人接听,时肆的心沉入湖底。
冰的,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痛的,苦的,没有一丝感觉。
他跪在地上,双手抖成筛子。
她走了,她带着他的信仰,他的全世界,走了。
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通通都是骗他的。
她把他的真心扔到地上踩。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他只是,想爱她而已……
“队长,你别这样,栖小姐没说不回来……”
辰鸦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却不知所措。
往常犯病时都是栖小姐安慰的,现在该如何是好?
时肆哈出口气,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下楼。
“别管我了,别管我了,我不值得,我不配。”
别墅里没了声响。
如墓地般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发出吱嘎一声,尔栖回头看了眼门外的跑车,踏进客厅,问辰鸦道:
“时肆回来了?怎么不见人?”
辰鸦伸手指指地下室方向,语气低落:
“在地下室呢,许久没出来了,我怕他想不开,栖小姐快去看看他吧!”
尔栖疑惑:
“躲地下室干嘛?为啥想不开?”
辰鸦叹口气:
“被你刺激得抑郁病发了。”
“抑郁病?”
尔栖略一寻思,拔腿冲向地下室。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就发病了?
说是被她刺激的?
她连时肆有抑郁症都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刺激他了?
地下室很大,有很多房间,她一开始以为他会在实验室里,找了没有。
其他房间上了锁,人肯定也不会在里面。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实验室后面传来声响。
她提步走过去,扒住门框往里一瞧,顿时傻眼。
房间里亮着灯,地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长桌,桌上放着透明玻璃罩,每一个玻璃罩里都有一个雕塑。
木雕,石雕,根雕,铜雕,泥塑,石膏像……
或大或小,或高或矮。
长桌后面又有一排柜子,柜子里同样是这些雕塑。
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点,都顶着尔栖的脸。
四面白墙上是关于尔栖的浮雕和壁画。
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将近八十平的房间,没有第二人,全是“尔栖”。
这场面,就像是进了尔栖的收藏馆。
她大为震撼,行走在行列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循着声音往前走,在两排柜子之间找到了时肆。
男人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握刻刀,一手按木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出意外,他手里又会诞生一个新的“尔栖”。
按理说,有人为自己画画雕刻,是件挺感动的事。
可不知为何,看见时肆这副执着的样子,她只有心酸。
他的手那么好看,笔直修长,上面却布满红色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