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大了,飘飘摇摇散落四处,石道上积了薄薄一层,刚好浸湿鞋袜,张辞若不知所措的看着朱祐樘。
朱祐樘似挑衅,似笑里藏刀,似惺惺作态,唯独不像真心实意。
张辞若手脚冻的冰凉,被雪水浸湿的鞋袜更冰冷刺骨,身后的沈妙仪拉了拉张辞若的衣袖,第一次见到宫中贵人竟是这等场面,沈妙仪知道张辞若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当真说来给朱祐樘听的,如今朱祐樘一口答应,是个明眼人也瞧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张辞若是个炮仗脾气,不顺心意之时上可忍耐,便就受不了别人摆布看轻自己。
张辞若柳眉倒竖道
“殿下若是要找人消遣这宫里哪个不愿意奉承?非要找我吗?”
朱祐樘有些错愕的看着张辞若,自被张敏带到朱见深面前得立太子以来,还无人敢如此这般当着他面质问他,就连那皇贵妃在他面前也要留几分薄面。
他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嘴角,看向郑俭
“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女子。”
张辞若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朱祐樘身份尊贵,还是沈妙仪硬拉着她的手跪下,知道张辞若的心意,沈妙仪跪着行了个大礼,从容不迫的看向朱祐樘道
“殿下勿怪,张娘子许是惊着了,这天下无论哪个女子听到殿下这番话都会惊着吧。”
朱祐樘看向沈妙仪,不由追问为何。
沈妙仪又将头埋下行了大礼“殿下问张娘子想不想做太子妃,殿下乃天家血脉,人中之龙,却在见张娘子第一面便问张娘子想不想做太子妃,这是第一;张娘子与民女都非官家女子,对宫中规矩礼仪都不甚了解,殿下选妃本应皇后与陛下定夺,殿下却将此事交与张娘子来答应,这是其二;殿下明知张娘子提的要求,哪怕天下男子都能做到,殿下也做不到,又为何要急于求成让张娘子等着应旨,这是第三。殿下若是真的喜欢张娘子,为何又要故作轻薄?初次见面便提出要迎娶张娘子,宫中世人皆知殿下的太子妃是皇贵妃的侄女,又为何要来招惹是非。”
朱祐樘听到此处,眼中带了些愤怒,他看向张辞若冷然道
“你们都是听谁说的本宫要娶万江月?”
朱祐樘沉声反问道,见张辞若没开口,朱祐樘愤愤的蹲下身子,“没人能做主本宫的婚事,本宫说要娶谁就是谁,你们何时听见本宫说要娶万江月?”
张辞若愣愣的抬头,有些无所适从的对上朱祐樘的眼眸,“那殿下为何要娶我?我一没万江月长得好看,二没有她家世显赫,殿下娶我比娶她值吗?”
朱祐樘皱着眉头听完,一字一顿的问道“若是我朝选太子妃也要看家世了,你觉得一个老宫女能带着全家鸡犬升天吗?”
张辞若惊讶的张了张嘴,她知道朱祐樘说的是皇贵妃,世人都知当今陛下宠妃比陛下年长十岁有余,皇贵妃从小便照顾还是孩提的陛下,若无皇贵妃的细心呵护,自然也无陛下的大权在握,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两人算是相辅相成。
“本宫说的话,你可以相信自然也可以不信。一切都是事在人为,何必循规蹈矩。”朱祐樘语气寡淡,眼神飘忽的看向远方,“我不只是想娶你,你的父亲从前对我有恩,娶了你就当我报了他的恩罢。”
张辞若深思片刻,忽而觉得自己就像个物件,在这深宫之中,随意一人都是自己高不可攀的贵人,不论落到谁手里不过都是任人摆布的下场。
可是和不相爱之人成亲,张辞若从未想过,她有些怅然若失的应下朱祐樘的话,只说自己还要再想想,随后行了个大礼,牵着沈妙仪回了秀女房。
朱祐樘在原地看着逐渐消失在雪中的两人,不知是否被沈妙仪那番话语中,回想起来,自己刚刚对张辞若确实失了君子的风度。
谢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远去的身影斜着嘴打趣道
“殿下回去吧,雪下大了,小心中了风寒,那张娘子便更有机会拒绝殿下了。”
朱祐樘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从他面前走过,“你再这么多话,迟早有一天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谢逊闻言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跟着朱祐樘的脚步向前走着“殿下若是割了小臣的舌头也不要紧,只要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找小臣去打听便是了。”
朱祐樘顿步转身,“有消息了?”
谢逊笑着打趣朱祐樘“殿下方才不还说要割了小臣的舌头,如今又..”话还没说完,谢逊对上朱祐樘凶神恶煞的眼神,连忙说起正经事。
“张辞若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张峦也还康健,她去年和当地富户孙家的公子定了亲,只是那人一直恶病缠身,所以还未来得及成婚,进宫之前应该是退了亲事的,不然也不符合规矩。”
郑俭想起昨日自己说要调查时,朱祐樘那不屑至极的表情,笑盈盈的看了看朱祐樘。
朱祐樘若有所思的点头,本来只以为张辞若是个脾气大不守规矩的女子,听谢逊如此一说,朱祐樘倒觉得张辞若更加有趣了些。择利而为的未出阁女子,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太子妃吗?朱祐樘嘲讽的笑了笑,自己要找的妻子竟不是因为爱慕,只是因为适合当他的太子妃。
他又何尝不想像旁人一般举案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