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卢循并不着急,却也不再往海滨去,而是带着众人往一处南向山坳行去。
此处背风背海,难道他打算就此过夜,等风住雨停再走?
浓浓暮色中,远远的只见这里原来还有个小村落。一眼望去,十二三间草庐,黑咚咚的,东一间,西一间,散落在山坳里,不成规模。
但这些草庐看上去又不似一般农家。农家为了节用灯油,往往早早吃过晚饭,然后摸黑入眠。
而这些草庐里,有几间隐隐透出微弱的光亮,似乎在这初夜时分,他们还要赶着用功一般。
突然,我醒悟过来:“这莫非是个寺庙?”
因为这个点,正是寺庙的晚课时间。众僧需要聚在一起,点起黄豆大小的油灯,共同唱诵晚课的经论。
等走到了一处避风处,卢循做了个手势,队伍停了下来,水贼中有人就地拿出干粮,逐一分给众人。
这群水贼,行事倒也有公道处,队伍所食,从卢循到民伕,倒是一样的干粮,别无二致。
只是民伕下人一等,分得的干粮少得可怜,勉强吃上几口,保得性命不死而已。
趁着大家聚在一团啃食干粮,一个个被噎得白眼不断,看守稍有松懈,我不动声色,离陶先生近了两步,带着求证的神情,转眼去看陶先生。
只见他正好也在看我,见我转过头来,他眨眨眼,张了张口型,无声的说了几个字。我一下子就看懂了他那句无声的话:“阿育王塔寺”。
原来,山坳里那座寺庙,正是陶先生和我此行的目的地,鄮县阿育王塔寺。我们两人误打误撞,竟然被卢循押解到了这里。
用罢干粮,风比刚才还大了一些,风中时不时夹杂着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得脸上一阵生疼。
卢循根本不以风雨为意,朝部众轻轻的挥了挥手。
水贼们仿佛早有分工,除了留下几十个人在原地看守我们和那群民伕,其余部众都很有默契,四散而开,从远处把十几间草庐围定。
只见他们,一个个手持利刃,轻手轻脚,步步逼近。
草庐中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威胁将近,远远的,我还能听见顺风传来的木鱼声和磬声,看来晚课还在照常进行。
卢循见安排妥当,从高处一跳而下,然后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中间那个草庐的门。
他所猜不错,这个草庐正是阿育王塔寺的主庐,住持慧可正在其中主持晚课。
只听得庐中木鱼声戛然而止,先是一阵忙乱,听得铜磬落地的一声大响,随后,很快又静了下来,显然主庐里的众僧都已经卢循震慑住了。
这时,四面包围的部众也分别跳出,各有分工的踢门而入,把十几个草庐逐个搜寻了一番后,才把合寺老小都驱赶到了主庐之中。
眼见已然得手,又按老规矩,水贼们在四周各处安排好明哨暗岗。
一切妥当后,才吹一声长哨,这边将我们和那群民伕赶下山来,驱聚进一处已清空的草庐,依旧是这几个人,四下看牢。
又从这堆人中,单单把陶先生和我提溜出来,赶进了主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