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渊把药端来时,闻予烟必须得承认,她的表情是扭曲了一瞬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碗药,像是要用眼睛喝了它一般。
萧辞渊看着她,故技重施:“烟儿这般厉害,这完全不在话下。”
闻予烟:“……”
好样的,这必须眼都不眨地喝下去。
神情变成了喝药时固有的认真,她盯着萧辞渊,重重点头,偏偏又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你说的没错,简直太容易了。”
萧辞渊原本想再哄她一句,就见她蹙紧眉头,吨吨吨地便喝了下去。
萧辞渊没想到她那般迅速,急忙拿出蜜饯,直接喂进她的嘴里。
闻予烟尝到甜味,眼睛一亮,抿了好久,终于把苦味冲了下去。
萧辞渊暗自松了口气。
闻予烟把碗递给他,板着脸,淡淡说道:“太简单了。”
萧辞渊嘴角上扬,把碗放在一旁,又哄着她说道:“烟儿真棒。”
这幅哄小孩的架势太明显了,闻予烟面色微沉,没好气地强调:“一直如此。”
她又不是傻子,早便看出萧辞渊一直在哄她吃药,但就算看出来又如何,她就不承认自己喝药必须配蜜饯。
萧辞渊又怎会没看出来?
但他乐意宠着,心甘情愿地哄着她。
更何况,他知晓闻予烟心情低落,能让她开心,萧辞渊定是愿意的。
其他人皆知晓姬树离开的原因,却也再做不了其他。
白日里,闻霄和姬树谈过许多,有关于姬叶也有闻予烟和闻予霜,话题很简单,却也是这些年错过的一切。
在生命的尽头,能知晓这些过往的趣事,姬树觉得非常满足,遗憾也能少上一些。
翌日一早,天色灰蒙蒙的,还未大亮,姬树等人便离开了山庄。
萧辞渊提早交代过,庄内的渊卫并没有拦他们。
姬树等人畅通无阻地离开,却不知在身后,有两人正悄无声息地跟着。
其中一人本该躺在床榻上养病,而另一人也应当在山庄中陪着她。
他们并未刻意掩去行踪,阿尤也发现了他们,但他并没有告诉姬树,甚至下令其他人不许说。
阿尤一向听姬树的话,可这一次,他选择了隐瞒。
——他不愿姬树死的那般孤独。
阿尤的悲伤几乎实质化,姬树又怎会看不出来。
这些年他过的尤其痛苦,可阿尤却一直陪着他,甚至……放下了爱的人。
对阿尤,姬树是感激的,却也是愧疚的。
姬树清楚地知晓自己油尽灯枯的身体,也知晓他坚持不到回山沟。
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回程上,只想离山庄远一些,再和阿尤说些最后的心里话。
所以,当离山庄一段距离后,姬树不再走了,阿尤将他搀扶在树下,眉头皱的很紧,忧心不已。
姬树看着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却只是一道气音,他的音线颤抖,阿尤却听得仔细。
“可以了,就在这,山清水秀,我很喜欢。”
阿尤指尖微颤,魁梧壮硕的汉子就这般红了眼:“树哥……”
姬树看着他,眼前一阵恍惚,不知怎的想起初见时身材瘦弱,眼神却像是狼的乞丐少年。
那时的阿尤明明弱小至极,姬树单手便能掐死,但他却又狠到极致,比狼都要狠一点。
姬树不得不承认,那样的阿尤瞬间捕捉了他的视线。
他伸出了手,收留了少年。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后来孤寂痛苦的岁月里,是这个少年一直陪着他。
少年放弃了爱人、朋友、前途,放弃了一切,衷心耿耿地跟着他,只为了初见时,姬树的一句——“此后,你跟着我。”
明明他不是古朝人,却为了古朝奔波一生。
姬树看着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多年前那般抚摸他的头发,轻轻笑道:“阿尤,辛苦你了。”
——所有,都辛苦你了。
阿尤红着眼:“不辛苦,我不辛苦。”
姬树无奈:“怎会不辛苦?”
阿尤像个孩子似的用力摇头:“真的……我真的不辛苦。”
“阿尤,我曾想过,你这一生或许不遇见我才会更好。”见阿尤瞪大眼眸,眸中含着委屈与难过,姬树笑了笑,又说道:“可是……我又好庆幸,我这一生遇见了你。”
阿尤一怔,颤声道:“树哥……”
“阿尤,我知晓你喜欢她,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姬树红着眼,忽的眉头一皱,咳了好久,甚至让人觉得他会咳出血来。
阿尤急忙伸手扶住他。
姬树缓了缓,又道:“你和姬媚,真的……对不起。”
阿尤红着眼,声音颤抖到几乎听不清:“树哥,我不喜欢她,真的不喜欢,你别说对不起,别说……”
姬树眼前一阵发黑,呼吸也急促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阿尤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哑声道:“树哥,树哥……不要,树哥……”
姬树感觉自己用力抓紧了他的手,实际却没有丝毫力气,是阿尤将他的手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