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沉思片刻道:“子时初”
朱熵分析道:“我记得尸格上写着,张忠被杀的时辰,是亥时到寅时。”
“对,当初验尸的时候,我是这么说的!”泉儿笃定道,“但我不知道昨晚下雨了。而死者身上的衣物并无褶皱,也并不潮湿……那他真正的死亡时间……”
两人同时欣喜道:“亥时到子时之间”
李二站在旁边听了半天,露出异样的表情:“你们,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怎么,我们是不是官府的人,你还有两套说辞?”泉儿问道。
“这倒不是,我只是听你们说的话,挺……渗人的!”
泉儿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解释道:“你别多想,我们要是官府的,还给你这么多银子干嘛?你说对不对?”
李二愣愣地点头。他听到有人在楼下喊他的名字,忙陪笑道:“二位,你们先吃着,我不能在这逗留太久,要不掌柜的回来又得骂我!”
“你们掌柜的还没回来啊?他干嘛去了?”泉儿冲口问道。
“老板上哪去,怎么能跟我说?”李二苦着脸说道,“我们掌柜的这两天很奇怪,以前从来不会晚上出去,因为知道此时店里最忙!哦,还有,昨晚张忠跟牛进走的时候,他跟了出去,过了好久才回来,从那之后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这件事,李福才并没有提过!”朱熵看着李二下楼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道。
“别想了,先吃饭吧!多想一秒都是对这桌子饭菜的不尊重!”苏泉儿简直饿坏了,一阵风卷残云,在朱熵看她就像看上辈子饿死鬼投生的眼光中,半晌后,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朱熵道:“你不是吃饱了吗?”
泉儿:“二两银子呢!别浪费啊!”
二人下楼,李二走过来笑着说道:“二位慢走啊,下次还来!”
泉儿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告诉厨师,菜很好吃,就是汤有点咸了,下次注意啊!”
朱熵跟在她身后出了大门,突然回忆起苏泉儿面前空空如也的汤碗,不由得笑了。
一场雨仿佛唤醒了万物,消退了隆冬过后的余寒,道路两旁的树都挂满了嫩芽,争相攀比地延展身躯。不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将整个村子包围,好像千百年来忠诚不变的守护者。
义庄位于村子的东南,离狐仙庙不远,近年来,村民不约而同地将新建的房子向西扩建,因此义庄和狐仙庙周围少有住户,只有几位年迈的老人居住。
此时门口站了两个衙吏——自从将张忠的尸体抬进义庄后,顾知颂便下令对此地严防死守,不经他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内。
屋内很空旷,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尸腐气。她抬头瞄了一眼,大厅内共有十几口棺材分列两排,不过其中大多数是空的,还半开着棺盖。此外角落还摆放着几具尚未入棺无人认领的的尸体,尸身上盖了厚厚的草席,安静地躺在那。
苏泉儿回身欲将门关上,见朱熵也要跟进来,忙将他拦住,说道:“里边又湿又臭,你身体不好,还是别进来了。”
朱熵饶有兴味地走到她面前,语气淡淡地问道:“你关心我啊?”
他正带着戏谑的眼光盯着自己,他很高,比泉儿高了一头,两人站得很近,泉儿不得不仰望着他。
他的面容俊毅不凡,鼻梁高挺,薄唇微翘,双眸深邃如深渊,剑眉浓密英气逼人。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身后,更显得他清冷孤傲。这样的冷,泉儿不喜欢。可他却有一股摄人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脸苍白的吓人,让人不觉生出又疏离又心疼的复杂情感。泉儿想,这样的人,肯定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事,才会浑身散发出这样的气质。
这种气质,让人即使与他面对面,也只能在他身上看到裹了无数层的厚重的茧,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把别人推出好远好远,根本没人能看透他的内心。
这一层层的茧,有无数的名字,也许叫放荡不羁,也许叫道貌岸然。
许是她盯着太久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慌了神。她尴尬地侧身将他让进来,转身关上了房门。
苏泉儿将手中的蜡烛放在地上,拿出身后的布包,里边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各种刀具。
朱熵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道具,问道:“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啊?”
只见泉儿从衣袖内掏出一片黄色的东西递给他含上,口中叙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对什么事都好奇!什么都学一点,什么都学不精!”
朱熵接过放在嘴里,顿时感到口中火-辣辣地,便问道:“姜片?”
泉儿又在他嘴唇上接着涂上一层麻油,说道,“这样可避尸臭。”
“你那么喜欢接触尸体,难道父母也是这一行当的?”朱熵问道。
对方手中忙碌的动作突然停住,只见她紧咬着嘴唇,语气平淡地道:“他们不是。”
朱熵见她许是想起了一些不快的事,便岔开话题道:“开始吧!”
这是苏泉儿第二次见到这具尸体,此时她看上去从容了不少。一切准备就绪,她戴着白手套,掀开了白色尸布。
朱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