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躺在黑暗里的床上,我的眼前都是夜里吃饭时顾白尘和谢迁羽的影子。
说实在话,别看谢迁羽长得又高又瘦,一点儿也不好看,初次见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但通过短短的相处,我觉得他这个人很做事大方,也不拘小节。只是话不多,给人的感觉表面很冷淡,也不善言谈。
直觉告诉我,初见面时我的不友好,他是发现了的,但他并没有跟我计较,仍然请我打的,吃饭,最后分别时,还愿意明天带我做生意。
而临别时的顾白尘,叫我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华侨商厦,并没有见到谢迁羽。
我等着他,无所事事,就在华侨商厦的广场上,店堂内,闲逛着。浏览着那些琳琅满目、许多都叫不出名字的商品,看着美的或者丑的陌生的面孔,还有阳光里屹立的树的影子,无聊地随意走动,目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我的心里,也有些紧张。
在商厦里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只硕大的石英钟,那个钟的时针,还没有指向上午十点钟。
我耐心地等待着。
十点整,谢迁羽来到商厦门口。由于他的个子高而瘦,特别显眼,老远我就看见了。他戴着一副蛤蟆墨镜,手里提着一只中型银灰色人造革旅行包。
他来到我附近一个大型花台旁,招手让我过去,然后把手提旅行包递给我。
“距离我十米远,跟着我。”他对我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向华侨商厦前面的街口走去。
旅行包大约有十多斤重,有一种鼓鼓囊囊的感觉,但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谢迁羽像变戏法一样,他的三只西装口袋边口,插进去七八只各式眼镜,有茶色眼镜,也有墨镜,有男式,也有女式。眼镜的一只腿插进口袋里,而眼镜被展示在口袋外面。
他在那一段行人必经的路口,慢慢地来回走动。遇到那些目标客户,他就上前搭讪。
我距离他不近也不远,他跟别人的对话,我差不多都能听见。
“香港产最新款太阳镜,林青霞代言,防紫外线,有辅助美容的作用,要不要买一副?十块钱。”他抵近向行人推销。
遇见女人,尤其是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人,谢迁羽就会这样介绍。
我心里感到好笑,为了利益,谢迁羽居然空口白牙地擅自赋予了眼镜美容的功能。
有兴趣的人就会站下来,他把眼镜从口袋边口摘下,递过去给客人看。
三言两语,行人就会购买他一副眼镜。
一种款式的眼镜卖完了,他就招手叫我过去,拉开旅行包拉链,我才发现包里装的都是眼镜和精美小盒子包装的电子手表。
他拿出几副,走开,售卖。
我在阳光下无所事事,茫然地看着满大街的人来人往,车返车复。
在深圳,我看到的小贩,他们都是在街头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摊一块脏兮兮的布在地上,把要售卖的电子表,太阳镜,一次性充气打火机等等摆在布上,小贩坐在后面,看见有人从面前走过,就叫喊兜售。
而谢迁羽这种主动营销的方式,我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这种精准的售卖,效果比那种被动摆摊,强得太多。
我们从十点钟见面,到吃午饭,谢迁羽卖出去三十多副眼镜。
午饭后,他坐在大排档的饭桌边,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带着我坐摩的去了汽车站。
顾白尘让我午饭买单,可是谢迁羽根本不给我机会,他那么长的胳膊,大手一挥,就把我递钱给老板的手挡了回来。
但是,自始至终,他都不多跟我说一句话。我充其量只算是他的一个小跟班。
来到汽车站,他流连于进出站口,跟上午不同,下午风格大变。
他收起了挂在西装口袋里的各色眼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两只眼睛在人流里搜寻。遇到目标客户,他就从口袋里抽出手,把胳膊展现到人家面前。
我看见,他的胳膊上,戴着一排的电子手表,每只胳膊至少有三四块,款式也是各式各样,有男表,也有女表。他那又细又长的胳膊,成了绝佳的展示。
“老板,要吗?我这可是正宗港货,不用上发条,一直走的,一只五十块,很便宜的。在国营商店,需要外汇券才买得到的。”他低下脑袋,凑近人家耳朵说。
有感兴趣的,就会跟他讨价:“二十。”
“四十。”他说。
“三十。”
“三十五。”
“成交。”顾客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接过电子表。
谢迁羽则是一副捶胸顿足,亏了八百钱似地割肉甩卖。
时不时地,他能把十多只、二十只电子表批发给一个人。批发价基本上都是十几二十块钱一块表。
第二天上午,我们还是在华侨商厦汇合,上午他依然卖眼镜,下午没有去汽车站,而是去了深圳火车站。
在两站,我也看到许多卖手表、眼镜、打火机等等小贩,他们几乎毫无例外地在某一个地方摆摊设点,向路过的行人叫卖。
谢迁羽这种推销形式,仅此一例。
但是,他的销售量和销售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