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司楚心头只觉一丝刺痛。他道:“他们让你来擒我,是什么名目?”
姜栩平沉默了片刻,便道:“郑先生,当初正是你告诉我们,四三锦鳞只为共和政府做事,绝不听从任何人私命,所以我也只知做事,不问其他。”
郑司楚心头更如针刺一般。当初他设立四三锦鳞,的确是这么说的。那时他更担心的是有人会以这个组织来谋私利,因此将这条放在第一位。只是当初以防万一才定下的戒律,现在却用来对付自己。所以,身为国务卿的父亲到了晚年越来越对曾经毫不动摇的共和信念也产生了怀疑。任何看似无懈可击的设置,只怕仍会被人抓住漏洞的。他沉声道:“姜栩平,难道你真觉得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姜栩平迟疑了一下。现在的锦鳞卫,与十多年前郑司楚初创时相比,人员已然变更了八成以上,绝大多数人都已不知道创立锦鳞卫的乃是在五羊城被传为卖国贼的郑司楚,但姜栩平很清楚。他还记得郑司楚当年带着他们这批最早的四三锦鳞夜袭北方,试图挽狂澜于既倒的事。
这样一个为了共和呕心沥血的人,绝不可能是卖国贼。姜栩平那时就这么想。然而同时,他也清醒地告诉自己,任何意气用事都是要不得的,既使郑司楚确是受了委屈,但锦鳞卫除了不折不扣地执行议府决议,再无其他,绝不能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妄为。
这个信念他向来一清二楚,只不过当他真正面临这样的抉择时,才知道原来是如此的痛苦。郑司楚是绝对不可能束手就擒的,而礼刑二司提出的决议是捉拿郑司楚,若敢反抗就格杀勿论。难道真个要对郑司楚痛下杀手么?姜栩平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只是锦鳞卫是军人的一员,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即使不理解,也一样要服从。他道:“郑先生,正确与否,自有人会去判断,我接到的命令是将郑先生带回,请郑先生不要反抗。”
如果反抗,自然会格杀勿论,即使姜栩平并不愿意。郑司楚心头一阵酸楚,这些信念其实正是他自己在创立四三锦鳞时三令五申的。那时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公器私用的问题,所以特别强调四三锦鳞不能为私情所囿。离开了军队那么多年,四三锦鳞已然成为了锦鳞卫,大多数人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可自己当初定下的规程却仍然一成不变,不折不扣地被执行,却成了针对自己。这一切,几乎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仿佛在嘲弄着自己的冬烘。
难道,我真会死在自己一心想守护的共和手上么?
郑司楚抬起头,看向姜栩平。这个老部下脸上木无表情,但眼底似乎也隐藏着一丝痛楚。只不过自己本想借旧情说动他的计划,显然已经全盘失败,就算姜栩平很同情自己,但他绝不会渎职放了自己。结果,这一战仍是无法避免。郑司楚将手中的铁笛握得紧了紧,说道:“好吧,恕我不能从命。”
一刹那,两个身影已然交织在一处。楼上的空间并不大,平时一个人转个圈都会嫌小,但此时这两人却是纵横交错,一霎时就已互换了三四个方位。郑司楚屡次想夺路而走,但每一次都被姜栩平挡了下来。随着人影的晃动,当中传来“喀”的骨骼碎裂之声。
两个人影一下停了下来。郑司楚前心的衣服多了一条破口,但身上没有伤痕,姜栩平虽然衣服没有破损,但一条左臂却显然已不能用力。
当年,姜栩平曾受郑司楚指点刀法,这些年更有长进,现在已然今非昔比,但终究还是比不上郑司楚。郑司楚的刀术本来就可圈可点,这些年退出军队,几乎每天一闲下来就练刀练拳。他得宣鸣雷传授,更能举一反三,刀法较宣鸣雷还胜过半筹。方才他手中用的若是寻常的钢刀,这一招已将姜栩平的手臂都砍了下来。饶是如此,郑司楚的铁笛仍是将他的左臂都震得折了。
郑司楚见他神情里已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痛楚,心中亦是不忍,说道:“姜兄,你尽力了,请退下吧。”
姜栩平的嘴唇抽了抽,还不曾说话,楼顶忽然“哗”地一阵响,断砖碎瓦夹着灰土一下倾落下来。就在灰尘中,有三个人影直落下来。
屋顶距楼板也有丈许高,而楼板只是一层木板。平常若是一个人从屋顶跳下来,只怕会将楼板也砸出个大洞来。但这三人一落而下,身形却是轻盈之极,破顶而下,跳下来时却比那些碎瓦落在楼板上还要轻。这三人中有两人落在了郑司楚身后,一个则落在姜栩平身前,三人正好将郑司楚夹住。
落到姜栩平身前之人一落地,便沉声道:“姜队长,您一个人对付不了他,还是我们上吧!”
这三人年纪甚轻,郑司楚不认得他们,想来是他离开了军队后招进锦鳞卫里来的。锦鳞卫这种组织,承担的都是刺探之类的任务,也只有年轻力壮之人方能做得了。姜栩平这等中年人,若不是担任锦鳞卫队长,只怕也早就已经退出其中了。这三人在锦鳞卫中号称“龙门三跃”,是本领最好的三人了。此番受命而来,原本他们三个乃是直接执行者,但姜栩平坚持要自己先出手,他们自然不好忤队长之意。这三人乃是后来才加入锦鳞卫的,并不知道锦鳞卫乃是郑司楚一手组建,倒是从小就听得说郑司楚出卖共和国,个个义愤填膺,此次听得要捉拿郑司楚,更是奋勇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