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天气，在泽城时不冷不热，秦城这边倒是温度不低。昨日下过一场大雨，可那雨似都落在了山里，秦城这边地皮都是干的。
今日天气好，太阳一晒，地气蒸腾，还真有些热。
姜瑶瑶发觉小黑衣服上有尘土，额头上还有细密汗水湿了鬓发，显然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一圈过来的。
她接过扇子先放在一边，把原本放在她脑袋上浸过冷水的布拿了，先把小家伙的手脸擦了一遍。
“你下去。”
小黑是个听话的，闻言自己扒着床边，两条小腿扑腾着落地。
姜瑶瑶用蒲扇把他身上的浮灰弹掉，这才又拉着他上来。
“扇扇。”
蒲扇个头不大，是专门给小黑做的，选出来的蒲葵叶不大，做好之后堪堪只有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小，用棉布包了边，手柄也比寻常的蒲扇细且长，边缘打磨过，倒也不会硌手。
姜瑶瑶有一搭没一搭扇扇子，小黑自己踢了鞋子，脱了外衣，在床里面趴下。
黑猫迈着步子进门，一跃到床上，在枕边蜷曲成一个漆黑猫球。
姜瑶瑶摸了摸猫毛，发现它已经把自己舔干净，就连毛发都是太阳晒过的暖融融。不愧是黑毛，晒得真快。
她靠在床头，慢悠悠摇扇子，不一会儿药效上头，还真裹着被子睡着了。
李素芸从外头进来，摇了摇头，将半开的窗户又开了些。
久不住人的屋子打扫之后还有陈腐之气，虽不算浓郁，但终究是少了几分人气儿。这会儿李素芸沉不下心做饭，干脆去厨房烧上一锅凉茶，放了柴火随意煮着。
宋唐正和大小花一起打扫宅子，院子的大体轮廓虽整理过，可边边角角仍旧需要去弄。这些都是细致活，有杂草要清理，有尘土要清扫。还有蚂蚁蛀蚀的地方，都是需要清理修补的。
这些都不是一日之功，三个半大的孩子脖子、手腕、脚腕、腰上全都缠着王梅花泡过药水的布巾子，拿着棍子，提着东西打扫。
李素芸路过时，正巧见小花一把抓住一条色彩艳丽的蛇。
一手抓七寸，一手顺尾巴，那蛇便缠在了他胳膊上，那蛇惧怕浸过药汁的布巾子瑟瑟发抖，连缠绕绞杀的看家本领都不敢用。
李素芸脚步一顿。
“你们去和彭老一起出去，看外头有什么喜欢的菜色买回来，今日吃外面买的。”
姜家鲜少在外头买现成的吃食，小花听了立刻欢呼。
“我知道！外头有个烧鹅好吃！之前宋唐他爹说的！”说话间小花已经摸出一把刀，取了蛇胆，蹦蹦跳跳去给坐在桐树下乘凉的王梅花送过去。
“娘，这个好小。”
王梅花掀起眼皮看了眼，指了指不远处放在地上的陶罐。
“扔进去吧，这宅子不大，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倒是不少。洗手去，别拿你那脏手给老娘买东西。”
小花立刻屁颠屁颠跑走，他也不去井边和厨房，径直去了大门口，蹲在写了招财进宝四个字的影壁前，在养鱼的风水池里洗手。
宋唐取了笔墨，拟好要买的吃食。
“午饭一顿，晚饭一顿。先紧着午饭安排，按照自家的人数，还是有许多人？”
他昨日被姜老太赶着将大小花他们送来，并不知道后面的因果，担心了一晚上，早上又格外忙乱，虽知姜瑶瑶回来了，可事情因果还是不清楚。
只知秦家奶奶的孙子似乎回来，姜老太和两个儿子似乎也要去接人。
他做惯了谋定后动的事情，凡事按部就班，与小花的雀跃不同，他想的是如何将事情安排好。
“多安排些。”李素芸心中是有些埋怨的，昨日那一出，实在是把她吓得够呛，恨不得将贼人砍上几刀。转眼有了如此变故，她心情格外复杂。
“婶子们在家，可方便？”宋唐也是有阴影了，生怕把人留在家里出问题。
“不如让彭老留下？”
“行了，别磨叽，去吧。记得大鸡腿。”王梅花摆手，“这事情没有第二次了。”
就算她依，面前这些罐子里的毒物也不依。
将人打发走，院子里顿时安静了。李素芸拿了针线筐，去屋里做针线。王梅花坐在桐树下，手里捻着几根银针，默默不语。
第一进的院落各个屋子都被她洒了药粉熏了烟，这会儿空气中浮动着草药的气味，许多藏在角落里的蛇虫鼠蚁被迫钻出来，在梧桐树下挺尸。
大黄吓得够呛，躲在王梅花椅子下面瑟瑟发抖。
王梅花忽然开口道：“再让老太太失望，这事情就大喽。”
李素芸却没有接话茬，而是问：“你可知这宅子的出处？”
“什么什么出处？”王梅花翻白眼，宅子能有什么出处。
“行了，去后头把药洒了，别指望那几个小的能干多少。难不成你想挤在前院住着？这三进的院子，后头还有一排后罩房，保不准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
李素芸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王梅花却已经跳了起来。
大黄被踩到尾巴尖，咽呜一声，立刻鼓起勇气往姜瑶瑶所在的屋里冲。缩在床边的地上，整条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