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这么如珍似宝呵护着的,顾君朝对南悦音这个村妇,当真生出了几分兴趣。
但这兴趣也不过转瞬即逝,他的全部注意力仍然放在穆玄瑾身上,呵笑着道。
“算你识相,放心,本王也不会亏待了你,本王麾下有位神医,可使枯骨生肉,本王会派他来给你治腿。”
穆玄瑾神色淡漠,不见半分喜意,只拱手道。
“多谢王爷。”
能将残废的腿治好,换做旁人早该欣喜若狂,唯独他平静至此。
也不知是该夸他心如止水,还是该说他当真无趣。
顾君朝掩唇止不住地轻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现下更是极近透明,神色恹恹,随意挥了挥手。
“你且退下吧,每隔十日,本王会派侍卫前去找你收受消息。”
“是,草民告退。”
穆玄瑾起身离开了包间,神色是难得一见的凝重。
这禹王,当真与传闻中一般体弱多病,气势却又极强,步步谋划至
此。
想必,是不甘心只屈居于眼前的方寸天地。
金麟岂非池中物,遇风云便化龙。
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在脑海中渐渐浮现,他轻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着嘲弄和说不出的厌恶。
那便看看,谁的手腕更高一些吧。
……
县令被打入监牢,整个县衙都乱了,随处可见小厮和丫鬟收拾着细软,匆匆跑路。
南悦音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萧闻卿的房间所在,瞥了眼那笨重的铁锁,上前叩响了房门。
“萧兄,你可在里面?”
房内,萧闻卿盘腿坐在地上,正背靠着门板打盹,猛然被惊醒,一个激灵便站起身来。
“爹,爹,放我出去!穆小娘子是无辜的,你怎能将杀人的罪名随意栽赃给她!”
事到如今,他竟还想着帮她说话。
南悦音轻咬了咬唇,心底的愧疚越甚,出声道:“萧兄,是我。”
“穆小娘子?”
萧闻卿一怔,又忙
问道:“你怎得在这里,可是我爹想通,为你平反了?”
南悦音长叹一声,只道:“萧兄,我先先办法帮你把锁打开,放你出来吧。”
县令是下了决心,不肯把萧闻卿放出来。
她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了把斧子,直接将门劈烂了。
从那精心布置的卧房便足以看出,萧闻卿有多受宠,他可以外出游学,可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可以去做一切想做的事。
但不过一日,大厦将倾,他所拥有的这一切,也将化为飞灰。
南悦音张了张唇,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萧兄,县令大人他,现下已然入狱了。”
萧闻卿猛地怔住,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反应过来。
又转过头,一路飞奔至监牢,又被州府派来的人拦住。
他又拦下几个衙役,焦急地向他们询问事情的经过。
全程,南悦音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直至他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她。
“对不起。”
良久,萧闻卿才勾了勾唇,只是嗓音干涩沙哑的不像话。
“没什么,我早知道我爹早晚得完蛋,他就是个糊涂蛋,也好,不至于丢了命,一切重头再来。”
南悦音愧疚极了,他对她这样好,她却是将他爹拉下马的主要谋划者。
她可以竭尽全力来弥补,但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这么做。
萧闻卿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等我爹出来了,我肯定会跟着他回祖籍扬州,以后,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虽然是最后一面,但绷着脸多难受啊,还是笑一笑吧。”
南悦音顺着他的话,轻锤了捶他的肩膀。
“我还欠你半年厨娘呢,难道你想就这么算了?”
他脸上的笑意这才真实了几分:“那便留着以后再还,等我白手起家,发达了之后,再来找你。”
“到那时,也许你已经是个名扬四海的名厨了,到那时再请你来当我家的厨娘,指不定要羡慕
死多少人!”
萧闻卿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
南悦音心尖一酸,对他摆了摆手。
“一路顺风,我们会再见的。”
走出县衙,她一眼便见到四个小崽崽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等着和她一起回家。
笼罩在心底的阴云这才散去几分,南悦音蹲下去,轻轻勾住了小团子的手指。
“娘说好了很快就会回家的,现在来兑现诺言啦。”
“嗯。”
小团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扑进她的怀里:“小团子知道,娘一定不会骗我。”
南悦音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回过头去,看了眼县衙。
县衙的角门大敞着,春风楼的老鸨指挥着几个杂役,将穆芬芳抬了出来。
原来是赌坊的人,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穆芬芳直接卖给了春风楼卖身还债!
而穆芬芳的腿以一个扭曲的弧度从担架垂落,斑斑血迹格外显眼,想必,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才会特意又打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