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父皇将在南苑举行一场中秋狩猎，京城的世家子弟皆在列……”温夷歌的眉梢掠过一抹轻快，将帖子转到书雁手上。目光一转，“话说，你一直杵在那里做什么？看你表情就很心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寝居的次间檐下有一架秋千，年珣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看似心不在焉地来回荡着。
南苑啊，不就是皇家猎场吗。
只是……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闻声，温夷歌唇边的笑意一敛，“没有啊。倒是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年珣的情绪有些低落，语气跟着沮丧，“那些注定会死的人，我可以阻止这场悲剧吗……”
温夷歌一怔，偏头一瞥，书雁读懂了她的颜色，无声地退出次间，顺便带上门。
“你想救谁？”
“我已经想了很久，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连他们怎么死、哪一天死、被谁杀死都不知道，怎么救他们……”
荒谬如这场穿越，仿佛只是为了让他当一个旁观者，没有手眼通天的本领，空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你要认清现实。”温夷歌低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就算你身居高位，还活着的人可以杀了他，死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这就是现实。”
年珣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转为清明，“你的意思是，有限的时间里尽力而为就好？”
“……”温夷歌直起腰走开，“你觉得应该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吧。”
“那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他们会死的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他们是谁，不过你要清楚一点，你存在于十几年后，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那匪夷所思且不合常理的解释，甚至会把你当做异类。而且，你不是说，不能随便泄露以后的事吗？”
年珣愣了一下。晕倒之前，那人确实是这么嘱咐他的，回到母亲生前，他绝对不能透露以后的任何事情，一旦违反约定，后果自负。
那后果究竟如何，那人没有细说，年珣不知道。
他坦诚了自己的来处，算是违反规定吗？
年珣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达成了吗？”
温夷歌环抱着双臂看他，认真得过分。
目的？
年珣的记忆回到十七年后，那日是母亲的忌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父亲便毫无征兆地发怒。
父子俩不欢而散，年珣从年府离开，无意闯进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墙角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前没有乞讨的碗，唯独横了一根拐杖在膝上。
那人的怀里分明有粮食，整个人却形销骨立，像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进食一样。
年珣与乞丐说了一会话，随后猝不及防地晕了过去。
如今想来确实离谱，他怎么会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我……”年珣垂眸不语。
心愿是完成了，可他想要得已经越来越多，眼下光是亲眼看到远远不够。
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
年珣的心态逐步发展到，妄图改变一些人的结局，譬如母亲，譬如温昀的父母，又譬如那些本不应该死的人。
温夷歌的语气颇有种苦口婆心的劝导，“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不要尝试改变已经或者注定要发生的事。”
“为什么？”年珣难以置信，甚至激动地站起来，“难道您不想活下去吗？”
她的脸色微沉，出乎意料地没有当场发作，“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你父亲吗？”
年珣被问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虽然父亲的冷漠无情会时不时伤到他，可终究没有到恨的地步。
温夷歌偏头一笑，半是嘲讽半是平淡，“你们果真是亲父子，你不仅遗传了他的长相，还遗传了他那自以为是的高傲。年珣我告诉你，不要轻易替别人做决定，即使是迫不得已，请你站在那个人的立场想一想。”
说完，她将年珣轰了出去。
年珣蹲在湖边想了许久，一直到天黑。
他不明白，想救人有什么错？
或许他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眼睁睁地目睹事情发生却无力阻止，只能躲在角落里自寻烦恼。
罢了，年珣决定暂时不想这些了，按照他父母的发展，反正时间还早，不着急，慢慢来。
一夜过后，次日早晨，年珣连道歉的开场白都想好了，在膳厅等了一早上，硬是不见温夷歌的身影。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百无聊赖之际，年珣翻出自制的弹弓，随手捡了几块石子，对准墙边那颗大树，连续三发出去，鸟儿受惊落荒而逃，落叶纷飞。
这要放在东宫，指定要被太子舍人说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