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连这簪子都舍得拿出来,你娘要是知道,骂不死你个不孝子” 不知那画屏后的女人长什么样子,房中极尽奢靡,连地都是铺了厚厚一层绒毯,进来都要脱了鞋袜,光脚踩在上面,一如踩在棉花堆里。何处放着的不是宝物,就连门栓都镀了一层金。 赵臸领我到城中一座名为红楼的高阁中,这楼离赵府甚远,赵臸替我抱着琵琶,既不骑马,也不坐轿,边走边跟我介绍城中的事物。 到红楼时,赵臸停了脚步,“阿襄,这里是歌舞升平,日夜不息的地方” “走吧,别让人小姑娘等急了”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抬眼只见一位身着彩蝶双飞燕的妖媚女子,眉眼缱绻,发间无其他,绾成最简单的样子。我说不出她哪里好看,处处和大都的习气都不一致,可这美都是从细微末节中展示出。项颈处有一朵梅花,指甲上覆了一层霜,一颦一笑,怎么都挪不开眼。 即使嘴中讲着最粗鄙的话,仍然觉得她还是这世间最温顺之人。 “阿襄,这是我堂姐,赵泯曲” 真是好半会眨眼才能收了心,这样盯着她看,都忘了礼节,正准备行礼,只听到女人短促的笑声。 这人连笑都带着媚意。 “不必多礼,叫我泯曲便是,可别加上个姐姐,我不欢喜,这里坐吧” 三人一东一西一南的坐,按理说,原是坐错了。赵小姐挑着辈分最低东边座,我坐在南边,赵臸坐在最好的位置。 “姑娘,红楼不讲礼节,这椅子的顺序并无不同,只是赵臸的凳子不稳,特意让他坐那儿” 赵臸摇了摇头,伸手去拿茶碗,给我们三人各自倒了一杯。我们走来路途中在街边的茶摊稍作休整,到这里又渴了,一杯见底,赵小姐又给我们满上。 “你也真是,不骑马不坐轿,得亏人家身体好” “我昨夜备了马,今早还是觉得带她逛一逛,不说这些了,你先看看这琵琶” 赵姑娘把琵琶抱了过来,从头到尾地摸了两遍,背板上刻了年岁,摸到年岁那里,她抬头看我一眼。 “这琴已经十八年了么?我还以为不过是四五年的旧琴,能保存到这模样,花了不少钱吧” 十八年,我在王府待了七年,跟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却一点感觉没有。 “这琴是别人赠我的,我不知道多少” 赵姑娘将琴递给我,扬了眉,“他说你会弹,劳请姑娘献技了” 我把琵琶抱在怀中,会的曲目不多,那晚还弹错几次,先下摸着琴弦却不知弹什么好。 一对梅花,那就尽成双。 乐音一部分在唐府跟着师傅学,一部分是王爷教我,这琵琶学来最初是娘亲爱听,娘亲说,听了襄儿的琵琶,头疼病都好了。有一年在王府,王爷庆生,叫我不要出来走动,留在书房里看书。看久了,眼睛痛,央求沈丹进来陪我玩,沈丹磨蹭了好一阵,提着一篮子的瓜果,怀里抱了酒,我们俩一内一外地坐着,他靠着门,叫我喝酒不要太冲,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两个人竟醉了,酒没了,沈丹说要我去卖艺,赚酒钱,我应了他,从书房里随手拿了王爷收藏的琵琶,对着门和沈丹边弹边唱,醉鬼的音律可说不上好听,可这琵琶音飘飘然飞到了前府的酒席上,众人说王爷藏着宝,小气地狠,这般好的琵琶怎么不挪到桌前大家一同观赏。 王爷遣人一问,是我和沈丹在捣鬼,叫人把我俩喊来,只记得当时有下人给我戴上了乌纱面,沈丹和我就准备去前府丢王爷的脸了。 王爷说,我们两个酒鬼一个站不稳,一个想睡觉,沈丹摇摇晃晃地舞剑,我在边打瞌睡边弹琵琶,沈丹一停我就停,众人皆笑,两曲下来我就倚着靠着琵琶睡了,而沈丹舞剑听不到琴音更加站不稳,剑从手中滑落,在众人面前倒地,又忽地鲤鱼打挺,似梦中惊厥一般,朝王爷请罪。 王爷赏了他站岗一夜不许吃饭。 后来醉醒,天旋地转,我下床磕了头,肿了好几天才消,沈丹又多罚了。这一曲终了,才从昔年的光景里走出来,面前的两个人听入神,我扫弦将他们拉回来。 “姑娘,这满城的琵琶女都不如你,十八年的琵琶音色还这么准,定不是俗物,你若信得过我,把琴留下我为你打听。这长生节就要到了,你当晚到我的船上来,定有人能看出这琵琶的故事,我不诓你,早些年认识一位公子,他家就是捣腾古玩古器,只是他现在不在城中,留信说长生节定与我相会” “那就有劳赵小姐了” “怎么还这样生分,泯曲便是了,下次来不要赵小姐地叫,我又不是什么正经姑娘。甚是乏了,阿臸,带她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