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再度清明了起来,他那时候第一眼见到江珩的时候,就又开始羡慕起江长卿。
他手握大权,三宫六院,是大靖之主。
可兄弟阋墙,边境动乱,痛失所爱,即使登上了万山之巅,可面对的依旧是无边孤寂。
这些年,他宠信宦官,给了他们极大的权势。
他们为非作歹,滥用职权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更知道与其把权力给亲王或者权臣风险更大。
宦官权势再鼎盛也没有办法抢了他的位子。
可若是权臣那就不一定了。
在他对兴安的世族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后,他认清楚了一个现实。
过于锋利的刀最后也会刺伤自己。
也毁了江婉儿。
“你进来可好?”
“儿臣想了许久,还是想住在宫里面。”
平帝叹了口气,住在宫里面,受齐璟的监视有什么好的?
那时他听见江氏拼死来到面前说出真相的时候,内心涌现了万丈波涛。
他的儿子—江珩?
那日冬日宴,背后有人拿刀刺向了他。
他喜欢坐山观虎斗,两败俱伤。
但是伤害的那个人是江珩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和江长卿这么多年了,当年的真情早已经不复存在,有的不过是君臣之间的互相猜忌罢了。
可他心软了,他瞧见江珩的时候已经心软了。
他的双眸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救不回来的人。
众人以为他对江珩的心软是因为江长卿,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为了江珩。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着他活着。
所以后来他默许了他和林意之间的事情,不过是喜欢一个女子罢了,可惜他年少时候太过轻狂无知,单有那份心,却使不出力。
他明里暗里点过齐璟,要他不要对江珩出手,可最后江珩还是回了池州。
所以,当江氏朝他声嘶力竭哭泣的时候。
他的内心收获了这几十年最大的欢喜。
原来,他和婉儿的孩子没有死。
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心痛,他心痛婉儿根本不信他,不信他能保护他们的孩子。
又或者是恨他,所以要夺取他们的孩子。
“江长卿知道这件事吗?”
“江氏向来明事理,冰雪聪明,这么多年跟在了江长卿身边怎么不知道当初的宫闱迷失。”
“长卿她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婉儿把孩子给我的时候要我保证永远死守这个秘密,所以...他并不知道。”
“那你自己的孩子呢?”
他还记得那时候,江氏确实怀孕了。
“妾身没有怀孕,那不过是骗人的手段罢了...”
他眸色越来越深,现在看来原来当初婉儿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好了,甘愿被害死,计划好了把他们的孩子给别人。
尘封已久的秘事再度封启,平帝已经有一种失算的感觉。
他算计了一声,多少王公贵族都死在他的手里。
他的那些兄弟,一个一个不是被迫前往封地便是再无继承皇位的可能。
他故意懈怠朝政,可是大靖王朝十年内没有动乱,臣子也没有异心。
这其中过人的手段与智慧手段他自诩也就齐璟可以与之比肩。
想他与人斗与天斗。
最终还是输给了被枕边最爱之人。
“江夫人,你所言可是真的?”
“珩儿之所以被我们送到池州,是因为他胎里面便带了毒。”
“婉儿给妾身的时候妾身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为了保全珩儿的性命我们把他交给了池州的玄霜观。”
“陛下,可以看一下这封信。”
“这里面有娘娘的绝笔”
信纸早已经枯黄,他还是将信将疑接过,拆开来看。
“陛下,珩儿手中那块玉玦,陛下应该认得,只是那块玉玦如今不在珩儿...身上。”
“够了。”
他呵斥江氏闭嘴,手拿着纸张不停抖动,这一刻他彻底认输了。
“传令下去,放江长卿出诏狱,立刻派太医院的人去救治。”
“陛下,陛下,珩儿他...”
江氏声线颤抖,“珩儿在池州,陛下不想要他回来吗?”
“陛下,珩儿身上最后一味离焰之火还没有消除,如今因为情伤,惨遭反噬...”
江氏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心闯殿的,江长卿因为帮了一位朝中清流说话,触怒了云氏被陷害入狱,看样子是要被流放到西境。
她做不到,看着他眼睁睁离开兴安。
更重要的是珩儿,玄霜观的人告诉他,能救他的只有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