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温婉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寝宫，只觉得忽然大梦一场，再睁眼已恍如隔世。
距离那天过去，已有三日。
而这三天里，季温婉寝室宫门几乎要被人踏破。
镇国公知道自家闺女性子倔，向来吃软不吃硬，于是和她打上了感情牌，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能叫的上名的亲戚都来劝了。
但劝来劝去，无外乎就一个意思。
“这事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为了别人惹圣上不快，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何必呢？”
季温婉觉得，在这三天里听到的这种话，比她这辈子能想到的还要多，好像所有人都在说她错了，所有人都想她去和圣上低个头服个软，这样她还是以前那个皇后娘娘。
更有甚者在她面前，张口闭口不离贱民二字。
可贱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们也有生他养他的爹娘，也有需要他们抚养的儿女，他们的家里也有人亮着灯在等着他们早点回家，所求的可能也只是几碗热乎的白粥。”
“那样的日子苦点也无所谓，只要人还活着，家里就有盼头。”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该去死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万般不由人，万般皆是命。
但镇国公看着季温婉通红的眼眶，最后也只是心灰意冷的丢下一句话。
“理智一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兰儿考虑吧。”
理智，你让我拿什么荔枝？
季温婉怔住，再回神便看到女儿抱着自己的小腿，那双玉石般纯净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母后和外公吵架了，是不是兰儿哪里做错了？兰儿可以改的…”
季温婉心中猛然抽痛，明明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啊，她其实不用这么懂事的。
然后季温婉吸了吸鼻子，抱起女儿和她蹭着脸蛋，口中轻喃道：“没有，兰儿怎么会有错呢，都是母后的错。”
当曾经的美好破碎，就只剩下残酷的现实，可这份残酷不该属于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生下来就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是干干净净的公主，配得上所有的幸福。
但不是现在这个人吃人的国家。
季温婉的眼神逐渐坚定，那些仙使的胃口固然很大，但大谢皇朝层层官员克扣下来的同样不少，她拦不住圣上和那些人的痴心妄想，不过总得有人站出来为那些灾民讨点利息。
她不想低头活着。
……
季温婉又出宫了。
出宫之前在庙堂和圣上还有她爹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言辞之激烈连门外的王明德听了都忍不住直冒冷汗。
这位主儿啊，大抵是连皇后娘娘的颜面也不要了，训圣上跟训孙子似的。
至于是非对错，谁在乎呢，他们当奴才的，跟紧主子的心思就好了。
季温婉这次只带了几名心腹随从，她没敢去和女儿好好做个告别，她怕自己见到女儿会舍不得离开，更怕女儿会流泪
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季温婉最后深深望了一眼皇城，这深宫高墙挡住了敌人进犯的脚步，也挡住了里面的人看向外面的视线。
“出发！”
大谢皇朝划七府三十州，州下再分县衙管辖，而她选的第一站，就是毗邻中府皇城的南阳府。
季温婉几人皆是劲装快马，称不上大张旗鼓，但也未遮掩自己的行踪，是以南阳府青州萍县的官员很快便收到皇后娘娘莅临的消息，待他们整理好官服匆忙要出去跪拜迎接时，季温婉已经带人杀上县衙。
满脸肃穆只一眼就看得为首的县太爷浑身肥肉一颤，当即就感觉脑袋上的乌纱帽不保。
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一众官员衙役跪倒在地，没有季温婉的话连头也不敢抬，县太爷心里泛着嘀咕的时候，听到皇后娘娘发话了。
“主簿何在？”
活了！县太爷心里松了口气，起码替罪羊是有着落了。
“主簿在，在…”
他刚起身回头欲指，季温婉又是一喝，“问你了吗！”
县太爷一个哆嗦，讪讪跪了回去。
谁特么说的皇后娘娘温婉淑德，这跟哪个字都不沾边好吗？
县太爷身后一个瘦削男子小心翼翼的支着身子举起手，“禀，禀皇后娘娘，小人就是本县主簿（秘书长），夏毅。”
“夏毅是吧，本宫问你，朝廷发放的救助物资名单账目何在！”季温婉双眼眯起，“想好了再回答，不然本宫不介意让你人头落地。”
县太爷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问这茬，他颤抖着抬起头，“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您此举不合礼法规矩啊，微臣斗胆，请皇后娘娘不要过问此事！”
礼法这两个字是能压死人的，就算是圣上也不敢轻易逾越。
可季温婉只一声冷笑，她可以被别人戳脊梁骨，但她女儿不能！
“怎么，你在教本宫做事？”季温婉眼皮子都没夹他一下，“夏毅，你…”
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声哀嚎打断。
“夏毅！”
县太爷此时已全然不顾尊卑，扯掉官帽披头散发起身指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