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子涵还未上楼,楼上的阵阵喧嚣入耳,间或还有笑声。他心里感慨,看来现在物质生活虽极大丰富了,群众还是挺需要精神大餐的。快步上楼,见昨日那俩陌生女孩逗哏得正欢,细听,憨厚又老实的董永,痴情又坚贞的白娘子,元神颇在,大有《大话西游》的味道,同时又旧瓶装新醋,古代封存完好的罐子里的种子开启,碰上现代的空气和土壤,化成既颂扬美好又针砭当下的轻松诙谐令人捧腹的幽默小品了,就听得——
“董郎,你个只知打柴的柴夫,果真就长了个榆木脑袋——你不仅懦弱、胆小,还好坏不分,连法海那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螃蟹精都盯不明白,上当卖了自个媳妇,还热情地帮数钱。你,你,你真叫我伤心,你走吧,把我们的孩子留下,我们从此,我们从此再也没有相干,你喝你的阿婆汤我过我的奈何桥……
“哦,我的娘子,你别,别,我好悔恨,好失魄,我不该偏听法海的蛊惑。他戴着又黑又厚的玳瑁眼镜,看上去多么像个专家,谁知他却是存了心害人。哎,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是嫉妒我们夫妻和睦欢好,他癞头和尚只会横走一脸的鼻涕没人欢喜呀,才一心一意要拆散我们。他信誓旦旦说偶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还说你是蛇精变得根本就不是人,他还说那证婚的老槐树最清楚,不信去问他,看他是否点头。我就去了,谁知那老槐树连连点头,也不知事前允诺他多少好处,那天也没风没雨啊,天气预报说雷公雷婆都带薪休假了呀。哎呀呀呀,我好悔恨,白长了一双人眼却人妖不分,枉自为人却七窍不开,还不如娘子的蛇眼蛇心。你如今被镇在塔下,我孤枕难眠,夜夜思你念你不见你。剩下咱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咋办?咋办啊?我有何颜面面对你,还有青青,老天爷啊!你一雷劈了我吧。
“咋办?凉拌呗。还有,请夫君好好活着,别再寻死觅活不知珍重……念往昔,朝朝暮暮恩爱一重重,如今转眼泡影俱成空,我心如枯井,不再为你薄幸起意。怜只怜我生为女人不能爱我所爱长相守,恨只恨你为男儿却没主见,文不能安家武不能护妻儿,真真是自古痴情多为女,厚天薄地无情是男儿。
“……”
方子涵只觉得心突突欢跳,欢喜那绘声绘色声的台词,扑哧一声笑,一时忘了周遭世界,口中念叨:这就后现代,意识流啊,水煮白蛇哩。谁整的这台词?挺搞笑哩,这样的曲目要能去演,观众肯定喜欢。”
屋里静下来,一个个转脸呵呵望他,又望那俩女孩。一旁的琪琪向他打招呼,他才回过神来,望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汪局长,汪虽不笑,脸上的肌肉却比平日松弛不少,知道他虽不喜欢,也不讨厌。
演白娘子的正是脸红的那位,头发上夹了个发卡,娇娇柔柔的越发显得端丽姣美。面对方子涵灼灼的赞叹,有些腼腆,羞涩地停下张嘴正要答话,扮演董永的嘴一撇,“你们不是要每人准备个节目嘛,我和杨洋昨晚兴之所至就编了下。”
那个叫杨洋的女孩红脸说没什么,学校联欢时常演的。方子涵胸口顿时涌起阵阵爱怜,越发欢喜不已。事后休息走廊上问起,才知她姓杨名阳,祖籍淮阳,去年才师大毕业,目前在淮阳一所高中当国文老师,寒假了,应大学同窗好友莎莎之邀来海州玩。莎莎,演董永那位,一头栗色的短发,比杨阳小巧些,大大咧咧的,风情得很,在本地一家体育健身器材公司做销售,早早完成公司全年业绩,公司提前放了假,就邀杨阳来玩。一次偶然机会,得知好友琪琪被文化局邀去排节目,眼下正缺人,就拉杨阳一起报了名。杨阳本不愿,被强拉了一道。她俩很是活络,许是都靠嘴吃饭的缘故,尤其是杨阳,极风趣幽默,声音也悦耳,常常一句话就逗得周围的人咯咯笑。这在方子涵看来非常难得,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一个女孩这般风趣。又见她常未语脸先红,好像一句话里突然躲进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学所修的专业无它,唯《害羞学》与《秘密学》两门。方子涵畅快地和她聊着,觉得彼此甚是投缘。他聊起当年在校园的各种美好情状,她脸红微笑回应,笑语盈盈间,不觉灵感飞迸,种种快意胸中弥漫,最后竟面红耳赤,点赞不已。
以后接触,更知她生而纤妍,长而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刺绣烹饪,俱臻巧妙,此是后话。
正聊着,有人喊开排喽,方子涵言犹未尽地止住话。
正排着,门口光影一暗,出现一人来,正是两天前随方子涵来排练现场眼睛会说话的女孩。女孩长长的波浪卷发,围了条白色围巾,上身罩一件白里镶水条纹的貂皮长外衣,下身穿黑色修身热裤,两条修长美腿紧收于一双浅色马靴内……显得俊俏又摩登,如春城归来的最上镜奖的新丝路模特。怎么就她一人,另两位呢?不待解惑,见汪延东直朝那女孩招手,女孩健步走过来,熟络地和汪延东有说有笑。真是盗亦有道,老牛爱吃打春草。大家心里腹诽不已。
汪延东见众人眼光直直着女孩,扫了全场一眼道:“兰花灯,排下。”
众人呼啦啦围成川字型开始排练。
排着排着,汪延东朝队伍里手一指——“你,下来!若曦上。”一个叫小娟的女孩悻悻然跑下来。若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