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接着排,唱台词,练台步,纠动作,一个节目一个节目来。
其中有个节目叫“三句半”,四人组合。节目分8段,每段前面三人依次一个一个唱赞歌、作铺垫,剩下第四人总结,说铿锵有力简单的几个字或词,譬如‘高’、‘好’、‘妙’、‘真好’、‘真妙’、‘实在高’、‘实在妙’,承接前面三人的意思。
就见花鼓灯的“伞把子”老耿、“鼓架子”老陈,还有歌唱家老马,拉二胡的李响,手拿着台词本一个个神气活现依次跨步上前一句句拼着词。有那么一段,押尾的老李竟忘了词,慌不择言连蒙了几个,都不对,憋得脸通红。大家就在下面幸灾乐祸嘿嘿笑。汪延东先也笑,很快脖子就粗了,非洲亚马逊巨蟒吞吃了头牯牛不及消化模样,皮笑肉不笑,挖苦起老李来——“老李,你不是昨晚酒喝高了还未醒吧?昨晚叫你少喝你就是不听,见酒就跟见了亲家母一样挪不开脚……”
满场哗笑。老李更窘了,喉结连连上下抖动,最后总算在旁边人的提醒下说对了。
下一个节目是排旱船,领队的郑团长脸有些菜,蔫蔫的,诺诺领命,瘪着嘴,喉咙一抖,嗡嗡送出一声——“来,小姑娘们,排旱船喽——”嗡嗡声传出去,呼啦啦就转过来一队色彩明艳的人儿来,梆子一响,齐刷刷脱兔受惊样跳起来。那叫船灯,又叫踩旱船,传统的地方剧目,由二男七女组成。就见前面的李响和老耿身穿黄衣一人手里拿个裹了黄布的长木棍在前面比划,后面跟着艘华丽的有桅有杆有顶棚的船,分列船两边的六个女孩子学着流水的样子前后左右趔趄着。船无水是不能行驶的,不过,这艘船能,掌船的用脚代船桨和马达走。撑船的是个中年妇女,披红挂绿的,高高的颧骨眉梢处卡着一副大墨镜,是同事水琴的姐姐,叫水芬,真枉费那么好的名字。随着整个队伍的联袂起舞,方子涵目光一眼望过那六名女孩子,女娃子都20岁上下,身材挺拔,一个个像冬天里盛开的腊梅,花枝招展的,温暖了天上的太阳月亮和地下无数只眼睛。
女孩们一个个在面前悠悠然地扭腰晃臀过去了。女孩们经过挑选,个个旖旎秀美,毕竟江南水乡,皮肤全白皙得很。马尾一样的发簪,端秀大方的长发,青春活力的短辫,纷扬着生命的激越,如一个个不甘尘世禁锢的寂寞精灵。她们面孔多半不熟,倏然一张不识,又一张不识。方子涵当下想她们只怕是汪延东私下选定的,他该和他吱一声啊,真是开后门开惯了,都开到演艺界啦!
正寻思着,就见一个简约的背影儿甚是明润、秀颀,仿佛碧蓝的天、深蓝的海、明媚的祥云里出脱的一幅典雅赏心的大写意水墨画……待悠然转过身来,万千青丝飘拂处,殊现一张柔情端好的娇羞脸来。那脸光洁如釉瓷般雪白,不娇自带着梦幻的情意,眉衔远山,颊如玉脂,鼻郁春笋,唇似月芽,所谓的翼芽抽笋惊蛰后,簿曦淡尽晓方时,晨曦薄雾淡尽时独自静静绽开的挂着露水的花,惊蛰后才抽新笋的玉竹,光鲜射目就吸附世间所有的光去,又好一幅笔意工整的丹青画!再看那悄转身的侧影剪影,竟也灵韵轻盈,玲珑曼妙,郁载千年的梦幻般,真‘九天仙鹤恍临世,娴逸端凝玉兔出,轻盈柳燕翩翩处,丰凝琼蕊润唇香’。后人有词云:‘情濛濛朗月笼西湖,娇羞羞牡丹临月开;灵荑妩媚晴方好,丰酽静美联袂红。’直教人恍惚不相信,恍若置身千姿万态的蓬莱,又教人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真实如近在咫尺的蜃楼,裹挟人窥探的欲望。只好去望,一望之下眼似北斗峥嵘劲,二望心似泵斗汲水急,三望嘴含蜜饯自津津,四望身在台州,心在沧州,荣辱谐忘,江湖身心不老矣。
方子涵心头兀自暗暗惊叹,漂亮的女孩他也见识不少,惟她大大不同,那份优雅、淡定、端凝不失柔媚,素面不减颜色,自是不为寻常女孩所有;还有那肤色,也不似江南女孩那单一的白,自带一点白里微醺的红,周身笼进皎洁幽亮的釉脂里一般……真是国色天香,不易描写;幽怀雅趣,难以形容。
正看得眼馋入神,就听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方馆长,没水了,你还不快去买桶来。”
方子涵目光离开她们,出门往卖水的店铺去。街上甚是热闹,年关在即,各家店铺都攒足力气和精神,把年货陈列,斑斓的色彩在店里店外琳琅满目,地下没了空隙,就利用空间。半空中顺势就滴溜挂下来几排彩带,系着大红的灯笼,佩上大红的中国结,提前把年的味道渲染。街上不时走来三五成群的人,肩扛手提一路说笑着,添了生活的景,感染了路人的目光,一路随着去。
好在不远,不一会就到。
那卖纯净水的店面扩大了许多,新装了修,增了新的生意。倚墙的一角新加了两大玻璃柜,摆满了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方子涵后脚还没进,老板已丢下柜台前看饰品的三个小姑娘惊咋咋地跑过来招呼:“领导,您来啦,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怪不得今天大早左眼皮跳跳,贵人要来到,果然您就……”引得那几个女孩这边望。
方子涵心里笑自己给他说成沙尘暴,就装着热情的样子跟他一阵寒暄。明了来意,老板以仗义的口吻责备道:“哎呀,领导您哪,瞧您这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