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柃离开忆兮廊后,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神情茫然地荡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因为手抖而洒出了不少。这杯茶终究还是没喝成,只是被拿在手里,慢慢凉了下去。
直到侍女来告诉他晚饭准备好了,他才勘勘回神,晚饭吃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晚上,傅柃躺在床上,将推裴枍的那只手举在眼前,手有些抖。确实,今天他推人时用的力气很大,但如果换在以前,这点力气是无法推动他的。
昨天晚上是注意力不在那个上面,但从今天的接触和裴枍的表现来看……
裴枍没了灵力,甚至连内丹也没了,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傅柃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害怕,不敢再往下想。
怎么可能呢?裴枍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明明是他亲手挖了我的内丹。
但是,万一呢?万一他真的……
傅柃用力捶了一下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去裴枍那。穿好鞋,走到门口却顿住了,手停在门前,手指微屈了一下,随即握紧,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虽然大年夜已过,但红灯彩饰并未取下。傅柃自从当上魔尊后就不愿意过年了,因此侍从们只是在傅柃房前的长廊下简单地挂些红灯笼。较比其他地方,这里可冷清得很。
打开门后,傅柃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不用想也知道那里很热闹。
不知怎的,傅柃突然觉得有点想家了。算起来,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年没回家了吧。
当初在噬魂谷是想回却无路,从噬魂谷出来后是有路但无心,那时满心满腹皆是仇恨,成为魔尊后又不敢回家了。
估计老爹又气得拿佩剑切菜了吧。
想到那个场面,傅柃笑了出来,却笑得像嘲讽一般。
他确实没回过家,但并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会来找他。那时他上位不久,正四处逼正道交出裴枍,遇上反抗的或支持裴枍的便直接烧了。
地狱邪火需用灵力幻出的水方可浇灭,而要用灵力幻水,又需要丰沛的灵力。北海傅家世代主系内丹属水,又是修仙世家,自然就站出来灭火。但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傅柃。
当日大火烧了整个伽缘宗,深红的火焰周围萦绕着黑气,火焰包裹看的,是烧得焦黑的林木和房屋,以及上千个扭动尖叫着的身影。火焰连着的是一片赤红的天,夕阳红得仿佛能滴血,滴出的血则染红了整片天。
火焰上方是身着黑袍的傅柃,他一手执剑,眉宇间满是戾气,眸中透着丝丝血光,执剑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在他对面,是身受重伤的傅家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裴枍。
什么叫“裴枍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
什么叫“裴枍肯定是有苦衷的”?
什么叫“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面前的那些人,都是他的骨肉至亲啊,血浓于水,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他不要恨裴枍?
如果不是裴枍,他不会失去半数寿命,不会丧失半数修为,不会失去内丹,不用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过非人的生活,一颗心,也不会被伤得千疮百孔。
那时候,傅柃无论怎样大口呼吸都觉得喘不过气,脑子里很混乱,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
那天,傅柃灭了火,却劈了整座山,一道鸿沟横在他与家人中间,他愤然离去,不再与傅家来往,傅家也极少再出世。
傅柃想喝点酒,忘了叫侍从,便自己穿过长廊,过了台阶,过了忆兮廊,过了狱櫆殿,慢慢晃下长阶,停在了欲仙楼前面。
欲仙楼外挂不少彩灯彩绸,比其他地方要亮堂,大门关着,却挡不住从里面飘来的脂粉味和乐声。推门而入,中央的台子上挂着些红帐,红帐中影影绰绰可以看见舞动的身姿,从及裸露的躯体。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引人暇想。
台下摆着桌凳,衣着华贵的男人们身旁围着些或男或女的“良人”,良人们衣着暴露,分工伺候着客人。客人左拥右抱,享受着身边人的服侍,眼睛却盯着台上,眼神淫|荡。甚至有当场把人给办了的,场面不堪入目。
老妈子迎了上来,摇着手中的团扇,脸上笑开了花:“唉哟,这不是魔尊大人吗,怎么您今日想着来老身这陋店了?”
傅柃不耐烦道:“来这还能是干什么?”
老妈子以扇掩面,笑了起来:“是老身糊涂了,这就给尊上安排。请——”
傅柃无视这淫乱的场面,跟着老妈子上了楼。
三楼是给最尊贵的客人用的,地方大,把隔绝阵开启后,便可独享这一方天地。
最好的乐师和舞者被带了上来,伺候傅柃的良人自然也是夺过首牌的。傅柃就任由他们伺候着,酒一杯杯下肚,有些烧喉,菜也不吃,表演也无心去看,就这么醉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宽大的床上躺着好几人,衣冠不整。
傅柃有些头疼,缓过神后整理了衣冠,丝毫没有理会床上的少年们,下楼扔给老妈子一袋金子后就离开了。
往日里少年傅柃爱逛市集,拜入苍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