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抢救室大门,把外面的喧闹隔开了,洗胃的管子顺着往下伸去,异物感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浸湿身下垫的卫生纸。
只是生理反应吗,我不知道。
无法呼吸的痛楚折磨着我,我庆幸自己没吃晚饭,不然也不知道要多难受几分,吞下的药物又被强行吐出,我好面子,此刻却是无比丢人,像是案板上的鱼,我的挣扎无用。
身边的护士询问我为何吞药,为何难过,她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声音很轻,面上也算和善,出院了我也记她几分好,她给过我半个橘子,我坐在医院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没吃下去。
我手上的伤深可见骨,攀附在我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看着可怖,留下不可抹去的疤痕。
长乐从前抚过我的手腕,摸过我的每一道疤,阴阳怪气的说我再这样不会管我了,我小声啜泣,泪浸湿了他的一片短袖,我蜷缩在他怀里,他问我
“哭了吗?”
“没有...才没有...是烟熏的。”
丑死了。
血液又被抽去做化验,我看着暗红的血流进去,别过头想哭,终究没哭出来,能怨谁呢,是我硬生生将自己折磨出一身病。
点滴滴得很慢,我无事可做,病房网不好,身上扯着的仪器管子也让我难以活动,我连上蓝牙耳机放歌,一首晴我听了这么多年,只是因为它是我和你听的第一首歌。
回血了。
朋友发来消息问我是否还好,胃里空的让我难受,我单手打字应付几句,那边也没了回复。
我想过很多事,你坐在床上让我听新学的吉他曲,很生疏,但能令我安心,拍照发来好吃的速食,怕我没有饭吃饿出胃病,我还笑你,说这么久了也不学做饭,以后有了老婆怎么办啊,你耐心的听我讲学校里的事,讨厌的同学,超额的作业,虽然最后我还是休学了。
想说对不起,我最后没能考大学,游戏也没打好,连生活也过的一塌糊涂了,辜负你的希望了吧。
或许你早就不在意了。
观察三天我终于出院,站在急诊门口,路边商铺挂上了几个灯笼,小孩的衣装也偏向了红色,我用被冻僵的手指点开日历才发觉竟已快过年,我一身黑色大衣站在这氛围中倒是格格不入了。
好像某年过年我靠在你身边,没看春晚,只是相互依偎着就已经足够,也不需要什么昂贵的餐食,特殊的礼物,你问我要不要一起打游戏,我说好,一宿没睡到将近天亮 ,我拉着你下楼,在雪地上写下你我二人的名字,说要一直陪着对方,你蹲在我旁边笑着替我拂去发上的雪,我那时太小,看不懂你的眼神,现在也理解了。
你给不了我什么承诺,也做不到。
好远,明明只是过了一两年,却已经恍如隔世了。
天黑得早,地上只有薄薄一层雪,留下杂乱的脚印。我走路慢,纵使这些年去医院的路我独自一人走过无数次,路边的垃圾桶都数过有几个,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苦涩。
家于我而言只是一个住处,一个空屋,父母多年前就已离婚,大概也对我有了影响,我没听劝,自顾自的选择了一个人居住。到楼下的时候习惯性买了根火腿肠,钱在医院时就应该剩的为数不多,存款也堪堪够我饱食几周而已。
很可惜,没看见平日里喂的那只流浪猫,我给它起名叫小缺,我网名叫迟,一迟一缺,倒是遗憾。我怕它活不过这个寒冬,也怕自己活下去的希望被雪埋住,撑不到再见你那天。
回了家我便瘫在沙发上不愿再起来,我畏光,厚重的定制窗帘很少拉起,皮肤也因此白得病态,光会刺痛我,我讨厌那种感觉。客厅里还堆放着几天前的酒瓶,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居然能在寒冬腊月闻到桂花的味道。那是我九月用桂花和伏特加兑的酒,加上苏打水额外好喝,只是度数太高,想起酒精过敏的你,没机会喝上一口。
很多事都没机会了。
就像我们一样,你是很好的人,我也没什么过错。
只是不合适,谁都没错,只是不合适。
爱与被爱都只会让人疲惫,只有相爱才是救命的药。
我知道缘来无所谓迟早,世人常在份字上久做煎熬,是有缘无分。
我十五岁那年跟了沈长乐,他把我当好妹妹宠了两年。
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