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万般怨恨,陈晱最终也只能派人去城下收殓董太后的尸身,准备以太后之礼下葬。
同时,陈晱也没忘记派禁军去警告城下围观的百姓,董太后当年因丧子之痛患上了疯癫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胡说八道,不足为信,若有谁胆敢散播或造谣者,一律严惩不贷!
城下百姓虽然还未从董太后之死的震撼中惊醒,但是面对禁军明晃晃的刀枪,自然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哪里敢说个不字。
陈晱叹了口气,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总不能派兵将城下这些好事的百姓屠戮殆尽吧,那不是反而坐实了董太后的指控吗?
但此时,一旁的罗隐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董太后说……”
陈晱心中恼怒,冷冷看着罗隐,沉声道:“母后自从皇兄死后,每日疯疯癫癫,你宁可信她疯言疯语也不相信朕?”
“陛下恕罪,臣不敢。”
罗隐心中惶恐,不敢再多说,心头却始终弥漫着一团阴影。
怀帝陈昭对他罗隐有大恩,他这些年一直为陈昭之死而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怀帝。
但他刚刚匆匆赶来,却听到董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控诉皇上弑兄杀君,哪里还有半点疯癫的模样,他自己也是心中一沉,这些年他也一直想不通怀帝当年既然答应跟他们去长安,为何到了潼关却突然自焚身亡。
他原本也以为正如事后找到的遗书说的那般,怀帝因为丢失洛阳,自觉无颜见弟弟,选择自焚而死。
但董太后的话却引发了他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也许,怀帝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而害他的人正是他的亲弟弟,当今天子陈晱。
而且当今皇上也有足够的动机,毕竟只要怀帝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跟他争这个天子之位了,怀帝不死,他又如何自处。
这个想法一滋生,便犹如乌云一般死死缠绕他的心头。
陈晱看罗隐的眼中依旧透着迟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罗家兄弟皆受皇兄大恩,若是自己不能好生说服和安抚他们二人,后患无穷呀。
想到此处,陈晱对罗隐说了一句:“你随朕来!”
言罢,也不理罗隐,直接转身下了城楼。
罗隐不知道陈晱何意,但也不敢抗命,心中忐忑跟在陈晱后面,一路走到御书房。
原本在御书房内的蒋杨早就不知去向,但陈晱却顾不上他,而是走到御桌前,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封圣旨,递给罗隐,沉声道:“你自己看吧。”
罗隐不解接过圣旨,展开一看,瞬间双目圆睁。
旨意的内容是,若洛阳不保,天子有失,由秦王陈晱即皇帝位。
显然,这是怀帝早在洛阳陷落之前就交给陈晱的。
陈晱当初在函谷关即位用的是灵帝陈郢留给他的圣旨,毕竟父死子继比兄终弟及更符合宗法制的继承顺序。
因此,陈昭留给他的这道圣旨,他从未公诸于天下,罗隐如今第一次见到这份圣旨,自然也不由愣住了。
“皇上,这是……”
罗隐有些不解看着陈晱。
陈晱叹了口气,痛声道:“这是当年朕回洛阳为父皇送殡之时,皇兄秘密交给朕的,他当时已经想到洛阳有可能会守不住,为防不测,特意让朕将这道圣旨带去长安,以防洛阳真的不保,朕还能在长安延续大宁的江山社稷。”
罗隐闻言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怀帝当真是至诚至善之人。
陈晱眼眶一红,眼中分明闪烁着泪光,动情道:“我们兄弟二人的感情旁人又岂会懂,从小到大,一直是皇兄在关心朕保护朕,即使在他即位后,他对朕的兄弟情也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愿意为了朕不惜跟董太后翻脸交恶,你说,皇兄如此待朕,朕怎可能有害他之心。”
陈晱越说越激动:“若是朕想害他,当年父皇驾崩之时朕又何必来洛阳为父皇送殡,萧贼兵围洛阳之时,朕又何必率兵前往函谷关,若是朕真会为了皇位杀害皇兄,朕为何当初不坐视不理……”
“臣有罪,臣不该怀疑陛下,臣罪该万死。”
罗隐再也听不下去,当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向陈晱请罪。
陈晱扶起罗隐,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你们兄弟二人受皇兄大恩,朕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皇兄当年将这份圣旨交给朕,就是因为他将江山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已经抱定了殉国之志,朕又岂会担心他会来长安跟朕抢这个皇位呢,再说,朕这个皇位本身就是皇兄给的,若他真想要,朕也绝不会争抢,还给他便是了。”
“皇上!”罗隐一时羞愧难当,他懊恼自己真的不该如此想陈晱。
陈晱又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董太后一直不喜欢朕,皇兄死后她就变得更加疯癫和偏执,总觉得朕是为了皇位杀了皇兄,朕也从来没有怪过她,毕竟她是皇兄的生母,朕不管怎么说都得替皇兄照顾她。若皇兄真的是朕所杀,朕又岂会留下董太后一命,任凭她每日中伤朕……”
“皇上不必再说了,今后谁再敢污蔑陛下弑兄,我罗隐必杀之!”罗隐面色郑重,目光决绝。
陈晱点点头,欣慰道:“有罗将军这句话,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