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回来了!”严菁菁喊道,我低下头扒饭,想着怎样跟这位小小少年打招呼。“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跟你说了,早点回来吃饭,你姐姐今天要回的。”“好多鱼的,舍不得回。很多人在那儿钓。”他走过来,弯腰放好鱼具和塑料桶。我听见里面有鱼不断跳动搅起水花的声音。我等他转过身来,调好表情,准备跟他打招呼。
“这是你姐姐同学,二中的。”他妈妈示意他跟我打招呼。
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你好!”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好!”我说,“听你姐姐说你很会钓鱼?”
“你别听她的,我就能鼓捣两下子。”他谦虚地说道。
他刚准备拿饭碗盛饭,严妈妈就呵斥道:“先去洗手,瞧你一手的鱼腥味!”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放下碗,走到后面的院子里去洗手。
“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讲卫生?”“男孩子嘛,都这样,我跟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他呢!”我宽慰道。
“他都十六了,你能大他多少?整天还跟个小学生样在外面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低下头来吃饭。好像天底下的父母都这样,对着自己爱着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严宁!你有没有跟姐姐在新堤带些礼物回来?”严菁菁问。
“什么?”他边走过来边拿手在胸前揩着刚刚洗得湿漉漉的手。
“我问你给没给姐姐带礼物回来?”
“带了啊,你有没有给我带?”
我抬头仔细地看了看严宁:微微卷起来的黑发,细细瘦瘦、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重复着他妈妈大部分的轮廓,漆黑的眉毛,黑亮的眼珠,笔直而又细巧的鼻梁,嘴唇周围是一圈细细的绒毛。发育时期的男孩,我心里想着。个儿已经比他妈妈高出一截了,只是身子还有些瘦,那地包天的嘴唇也有些变异的迹象,要不然肯定是一个顶好看的男孩儿。
“当然带了啊!”严菁菁有些骄傲地说。
“说说你给姐姐带的什么礼物?”
“没什么啊,就是一个玩具熊。”
“是吗?那太好了,你猜姐姐给你带的是什么?”
“不知道,你说啊!”
“现在不告诉你,吃完饭咱们互相交换礼物……”我听着这一对姐弟亲热的谈话,心中真是感慨万千。世界真是丰富多彩呢,每一个家庭,都有不一样的的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
我那早早出嫁的姐姐,不到二十岁的她就匆匆走出了家门。还有那个大我两岁的哥哥,远在外地上大学沉默寡言的他,在九月的流火中,又一次沉痛地把我送上了远去复读的汽车。我的身上承担了太多太多的重担,父母的脸面需要通过我一次成功的高考来挽回。哥哥的大学够不上份量,所以,注定我要承担比他重得多的角色。我在这个角色上垂死挣扎,累得筋皮力竭,精神恍惚,变得敏感脆弱,多疑而伤感。
吃完饭后,严菁菁带我上楼睡觉。二楼一共有四间房,外带一个卫生间。我睡的房挨着严菁菁的,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简单的衣柜。二楼铺着涂着白漆的一根根长条形木条,来这里之前就听严菁菁说过由于是新建起不久的房子,楼上的木制地板还没有完全弄好。所以踩上去咯吱咯吱的乱响。
“你就睡在这里吧,床小了点,你将就一下。”
严菁菁弯腰放下我的行李,说道。
“哦,没事,这比我在文泉睡的床大多了。”我说着就坐下。
床很柔软,富有弹性,我躺下伸了伸懒腰:“好舒服啊!”
“是吗?”严菁菁说着灿然地一笑。“
那我先下去洗澡,你先休息,我看你也累了。”
“好啊,那午安!”
“什么午安啊?都下午了!”说着她朝我拌了个鬼脸,拉上门出去了。
我脱下鞋,把缎金色的被子放在枕头的位置,稍微一拉开,形成一个凹陷下去,软绵绵的月亮形的山谷,头往上面一靠,立即,一股绵绵的醇香散发开来,熏得我浑身酥软,立刻,睡意就像六月长江汹涌的潮水扑向大堤一样向我一股脑儿的袭来……
夜色蒙胧,我口渴得厉害,喉咙干得快冒烟,我知道必须起来喝水,否则肯定要渴坏。我试图睁开眼睛,可是睁了半天却睁不开,我觉得我看到了一线光亮,甚至还看到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房门手柄,还有旁边的床柜,我伸出手,试图起来,但是身子不能动,好像有千斤重担压住了一样,我越想起来,身子越往下沉,像掉进了水里,又像掉下了悬崖,我的手往上乱抓,我会游泳,我知道,但我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沉,我听得到耳边哗啦啦的被我搅动的流水声。总算沉到了水底,我安静了一会儿。周围一片漆黑,蒙胧中听到有人叫我,我侧耳倾听,是馨儿的声音,我一骨碌爬起来,看到馨儿站在我床边,我说:“馨儿,怎么了?”
“任思雨好像病了,她好像在发烧呢!你快过去看看!”
“真的吗?”我爬起来,走出我的房间,进到另外一间房里,看到思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我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股炽热向我的手心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