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上课了,政治晚自习,我低着头看书。王涛这个聪明绝顶讲课却老讲不到点子上去,尽管他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但是年轻的时候拥有太多的激情和梦想,自愿跑到西藏支了十年的边,由于长期氧气供应不足,导致他的脑瓜子因为营养不良而年纪轻轻就秃了顶,而且很厉害,顶上光得能照出人影来,旁边几撮稀稀拉拉的卷毛枯黄得就像寒塘旁边的几株枯枝败柳,萧条不已。
他讲课总是东扯西拉的,讲他在西藏遇到的各种奇闻逸事。他说有一回跟一个山民去一个山洞里掏鸟蛋,刚进到里面,一头熊瞎子张牙舞爪地就跑了出来,吓得他差点没尿裤子,拔腿就亡了命地往外跑。他说亲眼见到有的人被熊瞎子的大力金刚掌给拍掉了鼻子,满面血肉模糊。
班里的女生都被他绘声绘色的描绘吸引住了,都前倾了身子,伸直了脖子,一个个活像一只只向天地企望的企鹅。所以他讲课基本上没有人睡觉,但真真能学进去的人不多,所以我就经常自个儿看书,免得听他那些闲扯耽误了我宝贵的时间。
这时候刘芳又在本子上写了几句东西,递给我:“你是不是跟你同桌闹矛盾了?”我笑着跟她点了点头。
“我看那天她狠狠地捶了你一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拖过本子来,写道:“好男不跟女斗啊!我要是回了手,我这张脸还往哪儿搁?”
“你们都为了什么事而吵啊?都这么大的人,吵得跟三岁孩童似的?”
“三八线!”
我刚刚写完,后面鸡毛就用手戳了我两下,我回过头去,他递给我张纸条,刘芳也凑了脸过来看,纸条封面写着“孙儒明收”。
“肯定是宁馨儿写给你的!”她十分肯定地说,“我认得她的字迹。”
“你怎么认得的?”我问。
“前一阵,你们不是经常纸条来纸条去么?”
“哦,这样啊!”
她这个肯定的猜测增加了我要快速打开纸条的愿望,好一阵子没跟她联系了,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想着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结果很令人失望,是罗青写过来的,那小子想找我借读书卡,我上个月办的,不过上次借给人家,人家有一张碟没还,找人去问都不肯承认,我又在哪儿去弄张碟还给书店?于是我在里面又借了几本书,把那张卡丢了,算是花了36块钱买了四本书。
当时是高三刚开学不久,馨儿辍学几天回来不久,我还坐在馨儿后面。当时听说我丢了书卡,她还用惋惜的眼神和叹气表达了对我的关切。其实那也没什么的,我已经弄了几本书到手了,也亏不到哪里去,但是她的那种关切还是令我很高兴。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她还把自己一张很漂亮的仍然带着少女特有体香的电话卡默默地放在我的桌上。同桌雷宇看见很漂亮,拿过去放在手里把玩,似有据为己有的意思。馨儿见了,十分不安的样子,回过头来盯了他半天,就那么侧着身子,拿眼睛不住地剜他,也不作声,看得雷宇老不好意思,还是把卡放到了我桌上,她才回过身子去。
我跟罗青回了张纸条,说卡早丢了。
“她找你有什么事?”见我回完了纸条,刘芳问我。
“不是她写来的,罗青找我借读书卡。”
“哦!”
她像是松了口气。我却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她很在乎我跟馨儿的交往,这本身就是个问题。我得找个法子打破上次雨伞事件带给她的误会,虽然正是那次事件刺激我彻底放弃。
我没有给刘芳暗示我坐到她后面去的答复,继续坐在那里跟班长任思雨说话。只要一下课,她就会伸了她那葱一样的玉指戳我的后背,我转过头去,她就歪起精致的小脑袋笑咪咪地问我一些稀奇又古怪的问题。
旁边的杨叶上午因为天冷借了我那件破了袖口的外套去穿,这时候正要还我。
“孙儒明,你的衣服,还给你。”
她还是那样趾高气昂地跟我说话,我刚准备伸手去接,不料任思雨一把接了过去,还拿在手里翻了翻,翻到衣领子,抖了抖黑漆漆的污迹给我看:“怎么这么脏?”
听她这么问,我脸一热,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也真是太厉害了一点,一点情面也不给我留。这也能随便乱问?你问了我怎么回答你?我跟你说我太懒了,不喜欢洗衣服?再懒的人,也不会懒得洗那几件穿在外面露脸的衣服吧?再跟你说,我只有这么件外套,没得换的,所以只好等到周末天气暖和的时候脱了洗一下?扯!我能跟你这么说吗?我还有没有自尊?真是个没肝没肺的女孩子!
但是我又找不到一句比较合适的话来回答她的疑问,我本想说:“这么脏你帮我洗呀!”但是说不出口,我跟她还不是太熟,这是事实,平时的学习中我们交往不多,因为我即不是班委会的成员,也很少有机会和她坐得很近。
“哦,是挺脏的。”
说着我抢过外套回过身就没理她了。我有点生她的气,她真是不知道住读生的苦处,谁像你一样天天都有妈妈跟你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光光鲜鲜的?这样想着晚自习来的时候也没主动理她,她倒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课间仍旧戳了我后背唤我过去跟她讲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