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意觉得钱局有一点奇怪。
不过案子要结了,这是自己来到新海后的第一个案子,依照钱局对属下的关心,找自己谈谈心倒也正常。
丁意推开门打了个报告,发现钱局又在浇花。
这次种的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新来的种子能不能喝进去这么多水。
这令她冷不丁想起那盆金粟兰,现在还摆在饮水机旁边,不知道有没有人胡乱浇水。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钱局侧目望过来:“怎么,还没坐下就着急走啦?”
丁意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
钱局随意擦了擦手,绕过自己的桌子,从抽屉里拿了个红色的罐头瓶出来。
递到眼前,丁意才看出来,红的不是玻璃瓶,而是里面的东西。
钱局把那罐头瓶放在丁意眼前的茶几上,对上她疑惑地眼神:“辣椒酱。”
见丁意仍不解的看着他,又补充道:“家里人做了让我带给你的。”
丁意:“家里人……您家里人认识我?”
钱局拿起办公桌上的核桃,盘了两下,回复道:“我有个女儿,叫森丽,哦,前些年领养的,时间都过去好久喽,你要是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她还有个小名儿……”
钱局话还未落,丁意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的上半身已经不自觉地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钱局。
“小名儿叫……扭扭,歪歪扭扭的扭扭。”
丁意的眼中漫上喜色,她恍然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欣喜与激动,只能无措地站起身来。
“扭扭……扭扭是您领养的,我……”
钱局把水递过来。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扭扭还担心你把她忘了呢。”
丁意看着眼前的水杯中自己的倒影。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扭扭这个名字还是自己给她起的。
刚出生就被扔到孤儿院门口的,巴掌大的一个小婴儿,脸上还是皱巴巴的,差一点就被流浪狗叼了去。
彼时丁意也不过十岁,却已经在孤儿院待了四年。
她跟着陈院长一起去抱回了那个孩子,那孩子一见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在咧着嘴笑,嘴里一颗小牙都没有,让她想起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孤儿院里收瓶子的豁牙老太太。
陈院长说,她一看见你就笑,那你就给她起个名字吧。
丁意想起豁牙老太太上次不知从哪儿收来的那辆要给自己孙子玩儿的扭扭车,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孩儿,那就叫扭扭吧。
扭扭自此在孤儿院生了根。
年幼的丁意坚持认为,扭扭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那自己自然应当是扭扭最亲近的人,就连陈院长都要排到后面去的。
于是磕磕绊绊的,小丁意带着小扭扭长大了。
扭扭是快七岁的时候被领养的,那时候丁意十七岁,已经勤工俭学很久了,她好几天没回孤儿院,省吃俭用攒够了钱买了个很大的娃娃。
但是没等到扭扭的生日。
扭扭走的那天,哭着喊着问姐姐去哪儿了,丁意把娃娃递给陈院长,缩在扭扭的床上,听着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声,把被子拉过了头顶,眼泪浸湿了半条枕巾。
孤儿院里的孩子,总是比受着家庭呵护的孩子更早熟一些。
丁意体会过家庭的温暖,她知道扭扭也即将拥有这些,然后快乐平安的长大。
陈院长说让她不要去见扭扭,领养扭扭的是户好人家,一来不要让扭扭的新爸爸妈妈心存芥蒂,二来扭扭需要适应新环境,不如果断一些。
可她还是忍不住。
陈院长没给丁意扭扭新家的地址。
丁意想,扭扭总要上学的。
可她偷偷摸摸地跑遍了所有认识的小学,也没蹲到扭扭。
直到丁意从十七岁变成如今的二十五岁,一晃八年。
钱局看着眼前神思不属的丁意,给足了她平静的时间。
“扭扭是想你的,只是领养了扭扭后不久,我和我爱人就因为工作调动搬家了。”
丁意了然。
原来是这样,因为这个她当初才没有蹲到扭扭。
丁意咽下喉中的哽咽,片刻后,严肃地问道:“钱局,我被调到这里来是因为这个地缘故吗?”
钱局笑着摇摇头。
“只是凑巧在名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毕竟扭扭念叨了可不止千八百遍,我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扭扭……也一直记得我。
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丁意匆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钱局:“本来前几天就想跟你说,但扭扭现在高一了,读的是寄宿学校,封闭管理,只有周末才能见到,花是扭扭喜欢的,辣椒酱是她和她妈妈一起做的,前几天打电话非得让我带给你,说让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丁意:“明天吗?明天,好,谢谢钱局。”
丁意拿起那瓶辣椒酱。
这是扭扭做的。
我们扭扭长大了。
从钱局办公室出去的丁意显然和进去的时候状态不同。
平时冷漠的好像不屑做出表情的人眼角泛红,像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