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溪遇难的时候,江少宁是知道的。
也很难不知道,事情都传遍了。
坐在游龙江边看龙舟,当街被掳走。这样猖狂的事情,大齐还是头一次遭遇到。尤其被掳的人,是如今最炙手可热,话题讨论度最高的大理世卿夫人。
消息传回的那一刻,江少宁正倚在自家后院鱼塘边的柱子上,喂鱼。
一把鱼食下去,看着满池鱼儿同时露出脑袋,游着过来来抢食,金色红色的小鱼聚集在一起,如喷涌而起彩色的喷泉,吃光光后又飞速散开。如此美景,他的心情并没有好上许多。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多天了,自从婚约定下来的那一刻起。江少宁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尽量干着一些只有闲人才会做的事情。比如,喂鱼,斗蛐蛐和晒太阳。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江少宁,清醒一点,这才是你想要的闲散生活。至于去娶李锦溪,顾府什么的,全是狗屁。
但越这样想,心情越糟糕,里面的难受一点也没减少,如同怎么都消散不掉的阴影,如影随形。
直到那天路过池塘边的两个小丫鬟,兴奋的讨论着京城里最近发生了怎样的大事,看到他在一边,也没停住,只是无所谓的撇了一眼。
也许是压根就觉得没必要停住,毕竟一个常年羸弱不堪,无甚存在感的庶子,听到就听到了。
可这个消息,对江少宁来说,如遭雷击,
一瞬间,他的心情,如同掀起的巨浪,翻涌个不停。这么多天一遍遍的自我催眠,都成了笑话,
他的心里按捺不住的升起一股急躁,他担心李锦溪的安危,痛恨可恶的贼子,也痛恨顾淮明明当时说能护的住她却没有做到,
可他也只能心里痛恨一下,
一如童年时,母亲就眼睁睁的惨死在自己跟前,他也只能干看着,任由数不清的负面情绪传回肚子里自己消化,随后再慢慢接受。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他人生中最珍贵的两个人,都意外中离去。
强烈的悔意浸噬在胸膛,如同烈火灼烧那般,江少宁感觉胸口的痛,竟不比娘亲死的那晚轻。
江少宁后悔了,他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如果他从小就很厉害,努力上进不去藏拙,厉害到让整个侯府都在意他的想法,那他现在是不是也有办法带人去寻她了。
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躲在这里,懦弱的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
寂静的夜色中,漆黑如墨,除了演武场上还有些许光亮,府内其它的地方早已吹熄了烛光。
永安侯挥了挥手:“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睡吧,少宁留下。”
一众庶子听到撇了撇嘴,心中颇有些敢怒不敢言,什么天色已晚,他们不在乎,要是可以,他们都想像江少宁一样留下来。
可惜不能,他们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家面上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恭敬的和父亲大人,哦,还有如今万般不能再忽视的江少宁打声招呼,
“父亲,哥哥,我先下去了。”
“父亲,弟弟,夜晚不要太过操劳,我先走了。”
聚在一起的半大少年,如被赶鸭子般,一个个起身告退,准备散开。
天边出现一抹火红色,映出微微霞光,
起初,少年们只以为是哪里起了火灾,心里不由猜测。
可却渐渐意识到不对,
这抹火红越来越亮眼,直接从下方冲击到了天际,
火光中的东西,啄如鸡,颌如燕,尾巴似鱼一样在后面散开,看其形态,像是一只大鸟。
那东西越来越清晰,即使这世上没人真正的见过神兽,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升起了同样的念头,什么大鸟,明明是只凤凰。
凤凰双翅张开,绚丽的羽毛十分漂亮,头颅微微扬起,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
永安侯盯着那只凤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逐渐皱起,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跟前的少年,带着考校的语气:“你怎么看?”
江少宁的第一反应也同周围的兄弟们一样,震惊到不行。可随后他想起了李锦溪曾经给他展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现象,叫什么“化学反应”,犹豫了一下,肯定的说道:“此等异象,应是人为。”
凤凰太大,太亮,照透了附近的半边天,想让人忽视都不成。
巍巍皇城,除了永安侯府,还有很多不睡觉的人。第一批发现异相的,是离事发地最近,夜晚街道上巡逻的金吾卫们。
第二批是值守在皇宫的侍卫,以及各个世家大族留下来守夜的仆人们。
接着是京城的老百姓,总有那么几个晚睡的,他们努力唤醒周围熟睡下去的亲朋好友,嘴里嚷嚷着神迹,这种现象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陛下,查清楚了,祥瑞出现的地方是在苏府上空。”
“据说,是从苏家大小姐苏凌薇院落升起的。”
负责今夜巡防的左金吾卫大将房泽良,亲自跪在地上禀报。
凉风习习,吹在人的衣摆上晃荡起来。
皇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