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愿欣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弦被人狠狠地撩拨。
“再后来呢......你便改了名字,继续生活在这里,对吗?”
晏辞点了点头,“臣的伤势恢复后,便改姓氏为‘晏’,免得让外人轻易认出。这是臣母妃的姓氏。”
他没有说的是,前世的他被敌军万箭穿心而死,可他一睁眼,竟然再次回到了十多年前,被小公主救下的那一天。
如此一来,重生一世的他像是被凌愿欣救了两次。
只是这一次,年仅十二岁的晏辞纵使伤痛缠身,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前世的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守在她身边便能一直护着她;却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遭受国破家亡的命运。
可他那时只是一个侍卫,除了为她拼命,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什么磨难,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凋零,更加痛苦。所以第二次被小公主救下的晏辞,下了狠心——
这一世,他一定要权!
只要能够获得大颐的朝政大权,只要能把即将倾颓的大颐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要用什么手段,落下什么名声,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这样才能护好她,才会安心。
晏辞苦笑着,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直勾勾地吐露了他是怎么钻朝廷漏洞,混入朝中为官的二三事。
杀生无数,圆滑受贿,不择手段,甚至光明正大支持她父皇修道。
“臣是鄢国人,手段又如此血腥卑劣,愿愿......当真就一点都不怕吗。”
闻言,凌愿欣抱着他的那只手,指尖处用力掐了掐,力道都有些发紧。
不因害怕,只是心疼。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辞在她面前,总是显得卑微。
七岁为质的阴暗经历,让他在彼时还很强盛的大颐听闻了她的出身,也知道她是如何被一国之君视为心尖至宝的。
没准还在宫里偶遇她过几回,亲眼看过她深受万般宠爱的样子......
“可是在我这里,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没人要的皇子,不是被人孤立的质子,也不是什么奸臣佞相......”
她的水眸里仿佛荡漾起桃色,细软的嗓音带了些哭腔,“你分明只是我独一无二的阿辞啊!”
晏辞放在她发顶上的手掌颤了下,感到自己胸前的衣襟好像让她的泪水濡湿了。
他当然相信愿愿不会在意他这般飘零的身世,可是,他自己会在意。
他做过的事情,起初就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怕啊。
他甚至还记得三年前,虞皇后怒视他时眼中那份鄙夷。而皇后娘娘,却又是他最在意之人的母亲......
他心如刀绞,可他只能狼狈地在皇后被下旨拖走时,用那荒诞迷信的术语劝说凌无徽一定要保住皇后的身份。
“愿愿,先前迈过不去的槛,一直都是臣自己的心。”晏辞缓缓开口。
没有感同身受的经历,她兴许是不会明白的他在纠结什么的。
无论如何,哪怕时过境迁,哪怕她也不再像当初那般集万千宠爱。
但在他晏辞心里,她依旧是金枝玉叶的小公主,他依旧是从深潭当中挣脱出来的蜉蝣,面对骄阳明月,如此卑微。
檐上三寸雪,只能静默地仰视人间惊鸿客。
更何况前世的经历屡屡让他自责,是他没有护好她,更加让他觉得他不配触碰这般美好的存在。
凌愿欣怔了一下。
她莹牙咬着唇瓣,忽然执起他的手掌,往自己心房上放去。
晏辞的手被她捉着,他回过神的时候呼吸一滞,眼眸倏地睁大。
“晏辞,你自己感受一下,它是怎么跳的。”
少女掀起通红的桃花眸,凝视着他,“我的心,根本就不芥蒂你。你再推推搡搡的,它只会生气,会生气!!”
感受到那处柔软下方的跳动,晏辞发觉自己的手指头好像僵住了,不敢动弹。
霎时间,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字。
她会生气,她会生气......
晏辞绝对不可以让公主殿下生气。
“惹愿愿动怒了,臣知罪。”
他猝然抽出了那只手,眼底流露出一丝慌乱,连自己的耳朵发红了都不毫知晓。
男人精壮的臂弯绕过了她柔软的腰身,很紧很紧地把她抱在胸前,一只手掌扣在她的后脑勺上,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茉莉的芳香扑了个满怀,晏辞意识到自己的气息有些紊乱。
但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语态放得很平和,“以后,绝对不会了。”
体会到他对自己的主动,凌愿欣虽然红着眼睛,嘴上还在说着抱怨的话,却在晏辞看不到的地方,得意地弯了下唇角。
嗯......
果然还是这一招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