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卯时,太监们需要比皇帝起的早些,以便准备给皇帝洗漱、用膳、上早朝。
昨儿后半夜是延福守夜,因此清晨他师傅起床的时候,他便打着哈欠去补觉。
人还没走回房,又被他师傅匆匆忙忙叫回去了。
“你怎么弄了这样一个裱框?”
宏安指着墙上的书法问。
延福一看,内务府的人动作真是快。昨晚上吩咐下去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已经结结实实的待在甘露房的墙上了。
花梨木被切成正正方方的样子,其余便再也没有过多的雕刻装饰。
深褐色的面遍布着更深的纹理,晕染成凤眼的形状。花纹细腻,色彩极艳,装潢在书法上,既美观又不喧宾夺主。
甚至离近了细闻,还有一股悠远醇厚的檀香味。
延福解释道:“其他雕花刻木的裱框太喧宾夺主,素一些反而更能好好欣赏。”
宏安看了一眼,突然也觉得赏心悦目,心里嘀咕着自家徒弟这会儿还挺机灵。
“你倒是会明白圣心。”宏安瞥了一眼延福,嘴里低声道。
延福听了,自知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便如临大敌。
他连作慌张态,一边摆手一边道:“师傅抬举我了,我哪有这本事。左右也不过是为您分忧罢了。”
“油嘴滑舌!”宏安冷哼一声,又拉过延福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扯到自己身边。
“昨天嘱咐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师傅放心吧,忘不了。”延福信誓旦旦地保证,但转眼又换上个疑惑的表情。
“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宏安举起左手,重重地拍了延福的脑袋。
“才说过你,又忘了?皇上的想法,你还敢打听?”
看着宏安凶神恶煞的模样,延福这才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求饶。
宏安懒得管他,转头就往皇帝的寝宫走。
道理,他这个做师傅的已经教过延福了,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在这宫里头,哪怕是宫女太监们,个个也都是揣着心眼子度日的。
今天他揣度圣意,等明日传到皇上耳朵里。可能就变成了欺上瞒下,意图骑到主子头上的反贼。
在宫里,言多必失。
多说一句话,不如多做一件事。才有可能多一份出路。
等来到皇帝的寝殿,君逸已经醒了。
宏安示意了一下殿内的小宫女,便拿起里衣伺候起皇帝穿衣。
如今这宫里没有娘娘,皇帝平日里的起居都是宏安伺候着的。
今天不像昨天,上的是小朝,只需要简单穿常服即可。
陛下今日看起来怏怏的,用茶水漱了口,用热汗巾敷了脸,还是难掩疲色。
看得宏安很是心疼:“陛下,您昨晚上没睡好呢?”
“烦心事太多,扰得朕休息不好。”君逸在膳桌前坐下,揉了揉眉心。
“陛下总是如此,也不是个法子啊。”宏安的忧心已经明晃晃挂在脸上了。
他很清楚君逸失眠了多长时间。
“陛下休息不好,就没法安心处理政事,于社稷也不好啊。”
“你说的是,但……哎,罢了。你去内务府找些安神的东西来。”
君逸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心情也烦闷。心情一烦闷,便吃不下什么。
小皇帝草草吃了些点心,便开始梳发。
御前伺候的宫女用灵巧的双手,将君逸的黑发一丝不苟的梳理到脑后。再在头上仔细地抹上发油,用来防止脱发,并保持头发黑亮。
末了,再将头发束成一个小包,用黑色绣着龙纹的发带固定,再插上一根银簪为装饰。
宏安看着黄澄澄的铜镜里头,模模糊糊地倒映出君逸的脸,思绪顿时回到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君逸还是一个小娃娃。宏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小君逸很是天真。
似乎知道眼前的人,会是往后十分亲近的内侍。君逸拉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喊“宏安公公”。
这十几年里,君逸逐渐从天真变成成熟。
想到这里,宏安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陛下,马上也要行冠礼了啊。”
镜子前的君逸一愣,而后温尔一笑:“朕如今十六,还要四年呢。”
“说是四年,其实一晃眼也过去了。”宏安笑眯眯道。
寻常的官吏人家要行冠礼,也要准备上数月的时间。占卜吉日,陈服礼器等都要费心思,更何况是天子皇家?
普通氏族子弟,行冠礼意味着成年,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对他们的人生节点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君逸年幼登基,行冠礼对于他来说,更是代表着他能够亲政。
于自身,于社稷之重大,其能够随随便便?
宏安替君逸理了理领口,感慨着:“怎么说,陛下也要是个大人了。”
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人老了,就爱伤悲感秋的。”
君逸皱了皱眉眉头:“公公也才四十多岁,哪里算老了。”
宏安笑着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