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宫道上,一行人拿着宫灯缓缓前行。
微弱的灯笼在夜色里,就如同微不足道的星光一样,也只堪堪照亮眼前几丈地。
“喂,别睡了,醒醒!”
延福站在为首的位置,用脚踢了踢倒在门口,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满脸不耐烦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来者居然是皇帝身边的延福。
小太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磕头:“公公饶命。奴婢……奴婢……”
“行了,赶紧起来!把主事的叫出来。”大半夜的,延福也不想和他多废话。
小太监长舒一口气,起身往后院跑去。
主事的来的很快,几人进屋才点好烛火。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便挺着他那大肚子匆匆出现在门口。
总管太监一脸谄媚相:“延福公公,大晚上的怎么来内务府了?”
延福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过了一张宣纸,说道:“陛下得了一幅好字,让人给字镶裱起来。”
“裱个字画,您还亲自跑一趟,您说一声,这边就派人给您送来了。”
“这回不一样,宣成公大人亲笔写的,陛下很爱惜。”
说罢,延福将手中的宣纸摊开,交给总管太监身后的小跟班。
总管太监一看那幅字,就虚情假意地夸赞:“哟!难怪陛下喜欢,这可真是……叫什么来着?像鸟像龙?”
“行了行了,看你那肚子装不下二两墨的样子。”
延福轻拍了一下总管太监的帽子,后者则是“嘿嘿”的笑,存了心的把自己当做一个逗闷子的玩意。
一行人把各式各样的画框摆上桌子,供延福挑选。
延福在桌子前左挑右拣,总是不满意,裱框也换了三四批。
“陛下要挂在书房的东西,马虎不得。”延福挑的仔细,连说话的音量也轻了许多。
书房是陛下平日里学习的地方,还要接见朝臣。挂在这里的东西既要安全,也要美观。
总管太监也明白这个道理,耐着性子陪着延福看了许久。
忽然一个青玉制的画框吸引了延福的注意。
“哟,这倒是个稀奇东西。”延福单手抬了抬这个特别的画框——挺重,看来份量很足。
总管公公也在一旁赔笑脸:“公公说的是,往常只见过木制的和琉璃制的,这玉石雕刻的的确稀奇。”
延福的手在画框上摩挲了一番。
这果然是一块色泽通透的好玉,触感柔和细腻,如同抚摸一块上好的绸缎。玉上雕刻了精细的纹样——层层的浪花,缥缈的远山,以及浪里一叶扁舟。
这样大的一块青玉,被工匠的巧思制成一幅意境深远的画。
“这画框怎么来的?”莫说旁人,连延福看了都觉得爱不释手。
总管细想一番:“是燕地的太守于去年陛下诞辰进贡的。”
没想到延福听后,却把放在画框上的手又缩了回来,转头又看起了别的画框。
“玉裱框精致,用来裱字反倒喧宾夺主了。”延福神色淡淡的。
总管这才猛地想起,燕地的太守和宣成公楚衡乃是对立。
用仇人的东西裱自己的字,这不是存心给人找不痛快吗?
想到这里,总管太监赶紧伸手找补:“这玉放库房太久,竟还得先好好保养一番。”
“是了,”延福看了一眼总管,又低下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裱框。
“这玉跟木材什么的不一样,得好生养着才行。”
“是是是。”太监满脸堆笑,转头就示意后头的小太监,赶紧把东西端下去。
延福挑了一圈,最后选中一个花梨木的画框来裱。
内务府主管看着那平平无奇的裱框,心里直没底。
这裱框没有过多装饰,木材也不稀奇。这么忽然选中这样一块呢?
但毕竟延福已经决定了,他选的不得皇上喜欢是他的事。自己开口阻止,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裱好送到甘露房,要多长时间?”
“原本裱一幅画得花上数天时间,”总管笑着解释:“不过若是陛下急用,奴婢明早就能让人送去。”
“嗯。”延福点点头表示可行,便说着时候不早了,打算离开。
总管却说要亲自送一送延福公公,走到内务府官门口时,却神神秘秘地往延福的怀里塞了一个小布包。
“诶,公公。你这是……”
延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东西,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远方亲戚给的好茶叶,拿来给公公尝尝鲜。”
在内务府做总管,虽说好处不少,但品阶却只有五品。
延福是皇上的人,虽说平日于他师傅来往也颇多。但是在宫里混,讲究的就是一个八面玲珑。
延福也没跟人客气。人家都把东西摆在面前了,岂有不接的道理?
说来说去,这也是一份善缘。
延福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太监,都很识趣地站的规规矩矩,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
延福又收回视线,和总管相识一笑。这才互相告别,离开了。
夜晚的皇宫,只有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