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安一进去, 就被靠东窗的货架前围观的人给吸引过去了,经验告诉他——但凡人扎堆的地方,不是有热闹看就是有稀罕物儿看,反正别错过就对了。
他也一头扎进人堆里去。
只见有人指着货架顶上的“醉别”二字品评道:“这字写得还算能看。”
那天标注货品名称时候姚春山的手抽筋老毛病犯了, 因此“醉别”二字出自卫景平之手, 写得颇颜筋柳骨, 有几分老成稳重。
然后一群人投来给“让我来康康这是谁口气这么大” 的眼神:“什么叫‘还算能看’,你来写一个好的叫咱们开开眼界?”
那人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葫芦墨块, 那是他才花60文从墨铺买的,振臂一挥:“走走走, 去外面瞧好吧。”
一群人跟着他出去“瞧好”了。
顾世安终于挤到了前面, 他一眼就认出“醉别”两个字是卫景平写的,听着后面有人夸这字写得不错,飘飘然想,那是当然, 也不看看卫四那小子师从的谁——白鹭书院的顾世安顾夫子啊!
此刻他老怀甚慰啊!
顾世安看了看价格标签,一套两条墨1200文,拆开来一条是650文,心里盘算着今天走出这个门的时候要带走多少墨才够本, 嗯, 十块吧,给卫四那小子留丁点儿钱说媳妇儿。
不行,不行, 十块太少了,要不然二十块……好像也少, 要点分红行不行?
顾世安快速地计算着, 最后觉得要分红才最划算, 试想要是墨铺一年赚百两银,他只要二十中之一份就五两银啊,要是墨铺一年赚千两银,他一年就能拿五十两银没错吧,这过瘾。
于是有了另外一个问题,怎么才能从卫四手里要到分红呢?
“平哥儿,”这时,坐在柜面里头捶墨的姚春山瞥见了顾世安,他立刻起身去后院找卫景平:“顾夫子来了。”
卫景平的右眼皮重重地跳了跳,本能地想要往床底下钻。
他就知道,躲不过顾世安上门的这一天的。
其实他本来有心给顾世安准备墨锭,但之前的系列成品太少,而且因为赶工,墨锭正面的图案描金有些不够精细,姚春山都说送自己人是拿不出手的,后续制出更好的才好赠送师友。
所以说他是那么吝啬不肯给予夫子一点儿馈赠的人吗?肯定不是,只是手头没有更好的墨锭相送而已。
那会儿顾世安每每路过墨铺,从来没进来过,倒省了去想这回事,如今人上门了,躲不过去了。
硬着头皮冲吧。
从后院出来之前,卫景平捏了捏脸皮,待会儿脸皮要厚,一定要厚!
卫景平整了整仪容,走到顾世安面前躬身一礼:“顾夫子。”
顾世安转过头来,他今天还是一身惯常穿的竹青色圆领袍子,只是手里添了一把折扇,一开一合的,让他整个人看着比起夫子来,更像个愤世嫉俗的风流才子。
顾风流才子此刻就慢摇了两下折扇,指着“醉别”二字道:“学的不错。”
他不说“写的不错”,而是说“卫四你在书院学的不错啊”,这就有意思了啊。
卫景平品了品,忙再一次作揖道:“学生感谢夫子教我。”
右眼皮继续直跳。
顾世安把五指伸开摊在他眼前:“做买卖,很有意思吧?”
“还行吧。”卫景平谨慎地说道。
他把顾世安引到柜面里头的八仙桌上,倒了新沏的茶:“顾夫子喝茶。”
顾世安掀了一下眼皮,笑道:“我今早出门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可这都过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没见着‘财’呢?”
卫景平:“哎呀那都是玩笑话顾夫子还当真呢。”
“你说做生意真能赚钱吗?”顾世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卫四你赚到钱了对吧?”
卫景平如实道:“勉强能糊口。”
顾世安掏了掏口袋,空的,一文钱也没看见,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卫景平心中警铃大作:“夫子……”
顾世安看着他:“你看我要做点生意,能不能糊个口?”
“夫子说笑了。”卫景平总觉得有陷阱,都快不敢接他的话了。
“我今晚没米下锅了得喝西北风,”顾世安慢悠悠地道:“要不这样,卫四,我也做点小买卖,赚口饭吃?”
卫景平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很想问一句:您老行行好,有话直说让我死的快一点儿行不行。
“夫子您什么意思?”他假笑得脸都要抽抽了:“学生愚钝听不明白。”
顾世安:“你那‘醉别’便宜卖我,我就在这儿倒个手卖出去,赚个差价糊口,行否?”
卫景平:“……”
他想他可能听懂了,顾世安的意思是,要卫景平把“醉别”给他个价,当然,这个价钱肯定比标价低,比如他现在标价650文,给顾世安500文,低个150文左右,顾世安呢现在就出去吆喝倒卖“醉别”墨条,当然是按照墨铺的标价600文往外面卖,那么卖出去一条,就等于他能赚150文钱,卖出去十条,就是1500文钱,一两半银子。
要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