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男人笨手笨脚地将杯子剥皮,不由得问道。
“哎呀,我来吧。”斩钢靠上去,拿回杯子,轻松拧开了杯盖。
男人接过热汤,将淡紫色的嘴唇贴在杯沿上,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如此温暖,真甜哪,我上一次喝甜汤已经是……上一次了,我记不清楚,我忘了。”男人感叹道。
“椋鸟科的人会定期给他送羊肉汤,避免这家伙死在山上,我觉得那完全没必要,这家伙无论如何死不了。”斩钢凑到张量耳畔小声说。
“可他怎么上厕所呢?”张量是个好奇心强烈的人。
“我哪里知道?说不定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用雪一埋……你不要问这么恶心的问题好吗?”
喝完汤后,男人将杯子还给斩钢。热汤滋润了他的嗓子,他跳回到岩石上,高举起双臂,面朝远方的天空,用崭新的声音讲道:
“奈洛比山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长年积雪的高山,其南高峰被维卡森族人称作‘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庙殿’。在南高峰的巨岩上,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知道。”
张量左右打量了一番,他没有看见豹子的尸体,或许那干尸已经被维卡森人挪走了。
“那豹子的坟茔就在我脚下,我不知那野兽兄弟为何来到此地,我也不知道你们二人为何来此。”男人接着说道。
“我们来接你下山,李德想见你。”斩钢回答。
“是么?”男人双手合十在胸前,转过身来,“那他为何不让他侄子前来,反倒要让你们二位爬山呢?”
“谁知道呢?也许李融不喜欢高山?”
男人并拢双腿,紧闭双眼缓缓低下头,默念着什么,三秒后,他发问道,“既然不是来自本科的请求,那么,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为什么我需要跟你们下山?一碗热汤想必收买不了我。”
“椋鸟和鸦科素来较好,你身为科长没有理由拒绝我们。”斩钢义正言辞地说道。
男人只是微笑,仍闭着双眼。
“我没有理由,你们也没有理由。”
斩钢摇摇头,她正在强忍着不发火,张量见状,急忙拉开斩钢,劝道,“您看,我不知道那豹子为何来到此处,但我们来到此处就是为了找您,您行行好,跟我们下山吧。”
这话让男人睁开了一只眼。
“有道理。可是那豹子此行必死无疑,你们却穿着棉衣棉裤,有镐子傍身,不但能活着登上山峰,还可以活着下山。”
张量看出,此人是个天生的哲学家。他不喜欢哲学家,但任务在身,他必须说服此人。
“话虽如此,但您也可以活着下山,再活着上来。我们只负责前半部分,那之后您还可以去爬别的山,鸦科会提供所需费用的。”
男人收起了笑容。
张量意识到此人一定有不下山的理由,他急忙解释,“当然,如果您有不下山的理由,不妨告诉我们,鸦科会设法解决的。”
男人睁开了右眼,紧盯着张量。
沉默的半分钟后,他又笑了起来:“你也是赴死者,我看得出来,说吧,你是怎么死掉的?”
“病死。”张量实话实说。
“哦?那可真是幸运,这是个模糊不清的死法,你不会有真正恐惧的东西,不像我。”
“虽然我不知道这符不符合礼貌,但……”
“不必问了,我是溺死之人,这个死法折磨我太久了。”男人将双手手心对向张量,他的手掌中心各纹着一个字,左手是“道”,右手是“禅”。
“我有充足的理由待在山顶,但看在你和我是同道中人的份上,我就先下山待几日吧,你们有准备呼吸器吗?”
“什么呼吸器?”张量扭头看向斩钢,斩钢也摇摇头。
“氧气罐,要我下山必须有氧气罐,我是相当惜命的。”男人讲。
“这个不难,山下有新的,如果你担心,可以先用我们的。”斩钢指着自己的氧气面罩说。
“罢了,我们走吧,估计这段路上还不至于有水源能淹死我……”男人跳下岩石,朝着他们来时的路走去。
张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追着男人的步伐,问道,“您怎么称呼?”
“我叫杜宾。”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