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宾从下山起就戴上了氧气面罩,和其他人恰恰相反,他在高寒缺氧的山顶可以自如活动,下了山却需要时刻背着氧气罐,这种奇特的造型。
三人坐车来到了飞机场,因为有鸦科提供的专机,他们可以直接走专用通道登机;张量原本认为这个任务提供专机太过铺张浪费,但现在看来专机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没有这架专机,杜宾又不肯放弃他的氧气瓶,背着那一罐助燃物,他恐怕没法通过安检。
鸦科提供的专机是相当豪华的:机舱内陈设有真皮座椅和沙发,地上铺着考究的地毯,看起来根本不像飞机机舱,空间的宽敞程度丝毫不比别墅差。
斩钢随意挑了一张沙发,倒头便睡:她有严重的晕机问题,没办法在空中保持清醒。
张量替杜宾取来了酒水饮料,他将东西一股脑地堆在茶几上,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杜宾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一来,他背着氧气罐,负重走路本来就慢;二来,他在奈洛比南峰待了太久,肌肉萎缩是无法避免的,但他坚决不要张量帮扶,“走路是人的本能”,他如此解释。上飞机后,杜宾坐在了张量旁边,二人之间是那摆满酒水的茶几。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饮料,杜宾眉头微皱,表达起自己的不满,“朋友,如果你想让我和你们合作,最好不要将威胁我生命的物品摆在我眼前。”
张量是个勤快的人,虽然不知道杜宾具体所指,他还是手忙脚乱地将茶几上的物件全部归置回冰箱内。对此,杜宾和蔼地笑了笑,解释道,“或许我之前说得不够明白,我的结局是溺死,但更具体地说,我会溺死在冰冷的液体里。冰冷,液体,都是很宽泛的概念,唉,我也很无奈,但我要感谢你,你让我感觉到了尊重。”
“哪里,分内之事罢了。”张量憨厚地笑了,“您要喝水的话,我可以问空乘要一些热饮。”
“多谢,我所忌讳的东西确实多了些,那么贤弟,”杜宾改换了称谓,“你所忌讳的东西都有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张量陷入了沉思:得知自己的死因似乎没有改变他的生活习惯。病死,这个概念实在过于模糊,因此他回答道,“目前为止,没有。”
“没有,是吗?”杜宾似乎笑了,只是隔着面罩,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模糊,飞机起飞的声响也盖住了他的笑,这名长发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张量这才看出(先前在山顶上隔着护目镜,他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的眸子并非黑褐色,而是橙黄色,这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瞳色。
“且容我讲个故事。”杜宾自嘲似地摇了摇头,开始了他的讲述。
“从前有个小孩子,我们姑且就叫他小明好了。
小明出生在一个富裕人家,他从小就住在自家的豪宅里,并不知道什么是公寓;他们家的房子很大,自然也有院子,如是,小明儿时的最大乐趣就是在自家的院子内玩耍,那家的女主人患有洁癖,因此不允许自家人饲养任何动物,那偌大的花园内也就只有蚂蚁得以生存。
因为只有蚂蚁可以陪他玩耍,小明很早就发觉了自己的能力:他能够窥视任何活物的思想,只要那活物拥有思想。
或许是机缘巧合,小明家后院的蚂蚁要比世界上的其它蚂蚁更聪明,它们不但有思想,而且形成了类似于人类的社会结构。
起初,蚂蚁的社会结构很松散,基本是一只蚁后领导一个部落。在部落时期,它们的语言非常单一,基本只有‘工作’‘吃’‘休息’这样的词语。但随着蚂蚁部落的逐渐扩大,不同部落之间开始接触,蚂蚁的基数也在增加,它们开始彼此厮杀。
战争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他让蚂蚁们学会了更多词汇,从‘劫掠’到‘偷袭’,再到‘诈降’,它们逐渐学会了欺诈和背叛,但直到此时,蚂蚁们仍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部落,它们听命于自己的蚁后。
这时,小明参与到了蚂蚁的战争中。
一次,就在他弯腰观察两个蚂蚁部落之间的战争时,一只落单的蚂蚁爬到了他脚边。蚂蚁毕竟是蚂蚁,它们的视力不足以认出人类这种庞然巨物,那只落单的蚂蚁也是如此,它内心重复着‘痛苦’这个词语,因为距离小明更近,它内心的声音也越发响亮,小明——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拯救了这只本该死于非命的蚂蚁:他将受伤的蚂蚁小心地装进了一只塑料瓶中,并喂食给它糖水。在战争告一段落时,他将蚂蚁放归到它原本的部落。
这次无心之举改变了蚂蚁文明的进程。
第二天,当小明回到院子里,打算继续欣赏蚂蚁之间的厮杀时,他发现昨日那只被他拯救的蚂蚁被撕去了全部六条腿,丢在部落的蚁穴外。
我们姑且叫这只蚂蚁布道者好了,总之,布道者已经奄奄一息,小明听见它坚定地重复着一个词语:‘魔鬼’。
年幼的小明以为那蚂蚁口中的魔鬼是类似于上帝耶和华或者佛陀之类的玩意,因此,出于对魔鬼的敬意,他再度拯救了这只蚂蚁。
因为布道者没有了双腿,他特意请自家的雇佣大夫给了他一毫升万灵药。在当时,万灵药还只能治愈癌症、肺炎这样的小伤小病,但价格依然惊人,至于小明为何能从自家的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