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憨还是第一次在孙洪发的办公室里享受香烟名茶,主位沙发的待遇。第一次接受这么多“高层人物”祈盼的目光。
孙洪发跟大憨简要的介绍了曾子廉和徐怀德要开发落雁滩的情况,然后说:“这片落雁滩很早就有人惦记,别的村也来争夺过那片甸子,都被渔窝棚人赶走了。那时我还是民兵连长……”
庄大憨:“现在你是村官了,不敢得罪上司。”
孙洪发:“也不能那么说。怕的是我得罪了领导,官儿撸了,落雁滩还是保不住啊。”
庄大憨又看看朱老三,朱老三说:“你别看我。即便是我叔丈人,我也背不起这口黑锅。我可以跟你托个底,那个司慕云说不准是什么人,连我老丈人都不待见她。曾子廉那点钱我看凶多吉少。”
庄大憨闷了半天才说:“农民争土地,理所当然;商人争土地,别有用心。他们开渔场就是个幌子。”
孙异群问:“不养鱼,难道他们要种地?”
庄大憨:“其实最早惦记包下三江口湿地的人就是我。”
“哦?”众人惊异地看着他。
“当时三江市房地产水涨船高,我就不想干了。和一个哥们儿想开发小油田,三江口湿地是最理想的地界。可是我还是被水文局的一个领导说服了,别说小油田就是国家大井队也难免跑油漏油。湿地一旦被污染,子孙后代永远也别想在看见大雁天鹅丹顶鹤了。甚至江湾人再也别想吃到纯纯的江鱼……”
庄大憨点了一支烟:“所以我放弃了。转而就想把我妈坟下边的塔头滩承包下来,不归渔窝棚村管,就少费不少手脚。为啥没包成你们能明白。”
塔头滩风波刚刚过去,谁不清楚?难怪这小子有塔头滩的托管权。
庄大憨:“种地也有可能,但最有可能的是占地讹钱!老江湾地下早就勘测出石油来了,虽然国家为保护环境限制开发,但还是有些私企老板跃跃欲试。如果某一片地面被私人承包,他们就有理由在那片地面上钻井。这样承包人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从这些私人井队身上诈取巨额资金。”
“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要跟我合作开发小油田的老板要在塔头滩钻井。一个井位二十万!像落雁滩那么大的面积,至少两百个井位。”
啊!四千万!连孙洪发都目瞪口呆了。
孙异群又问:“国家会允许他们这么干么?”
庄大憨:“当然不允许。所以他们才又要承包又要招商引资又要开渔场啊。”
孙洪发说:“我们这些村官儿在领导面前说话,屁用没有。你庄大憨要是有能耐保住落雁滩,怎么干都听你的。”
大憨:“官小不顶用,拿钱砸来不及。只有一条路,打!”
李狗皮霍然站起:“对!他们来咱就揍,把三牤子崔老屁他们都整回来。”
庄大憨一翻眼睛:“别他妈扯犊子!这是保乡保土,不是流氓斗殴。还三牤子崔老屁他们都整回来,吃喝嫖赌起哄架秧子他们个个在行,真动手都他妈是废物。”
李狗皮:“庄大憨,你也别吹牛逼……”
“哼哼,我不吹牛逼。你腰里别个警匕,手里拿个警棍。要不咱俩现在就过过手,三个照面要不让你趴地下。我管你叫祖宗!”
李狗皮:“我……,我是村干部。”
孙异群:“你俩就别瞎扯啦。大憨,打架不是好事,能解决啥问题呀。”
庄大憨叹了口气:“老同学,我从打回到老江湾天天为土地发愁。不争权不争利,不争酒色财气,就想种出理想的粮食,卖出理想的价钱。可是呢,大苇塘、塔头沟、狐狸坨子塔头滩没有一步是顺当的。现在你们也该知道守住这点土地有多难了吧?”
庄大憨一句“不争权不争利,不争酒色财气”立刻触动了在座所有当官的。当着这么多人他不会说假话,他很可能不会参加将来的改选!
孙异群:“你在外边这五年,吃过不少苦可也经受了磨练,开阔了眼界。你没少打架,可一向都站在理上,从没违法。教教大家?”
庄大憨:“那得看为啥打架,要看对老百姓有没有好处,只要对老百姓有好处那就是正义的,打多大的架都值个儿!不过也得分文打武打明打暗打!”
孙洪发冷哼一声:“哼哼,这倒有点意思啊。”
孙异群:“你具体说说。”
“其实说打架,或者说武打,就是有意识地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闹到县里市里省里。中国人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老百姓之所以吃亏之所以活得憋屈,就在这大事化小没地方说理上了!村官儿压不了徐怀德,县长呢市长省长呢?国法呢?”
这小子看样子是酒后吐真言,他就从来不怕把事情闹大。而且常常有意把小事儿闹大。
他又说:“至于文打么,你还得帮我做点事。”
“我能干啥呀?”
“我写几篇稿子给他曝光,市报肯定不能给刊登。你帮我选几家自由度比较高的全国大报,一稿多投,只要中一个。我摘他徐怀德的纱帽!”砰!大憨一拳砸在桌面上!
朱老三:“厉害,厉害!打架也有个层次境界啊。那暗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