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朱四丫。
朱四丫自幼就是个“痨病腔子(顽固性肺结核)”,加之营养不良,哥哥朱老三又不肯给她出钱治病,迁延下来,身子又高又瘦,真的像一根竹竿儿。常年咳嗽,弱不禁风,朱老三就算倒贴钱,也没人要他这个妹妹朱四丫。
但是大憨他爹要了,给大憨定下了这门亲事。
朱老三的老丈人老三国曾子仪就下过断言,这闺女,姑子命。姑子就是人们常说的尼姑。
朱四丫最拿手的活计就是坐在自家的渔窝棚前织渔网。朱老三当了村会计以后不再下江打鱼了,可是朱四丫的手艺足可以把织成的渔网卖给江边打鱼的渔民。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两家亲事告吹,朱四丫的嫂子曾小眼睛请媒婆江六姑做媒,打算把朱四丫嫁给穆金凤的侄子,皮匠穆鞭哨儿。虽然那三十多岁的皮匠三十出头,因为小儿麻痹落下个右手小,左腿瘸,但亲事还是被人家婉拒回来。
她觉得没脸见人,才躲到渔窝棚里来。
“四姐,这褥单是你的?”
“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血呲呼啦的,吓死人了。我给你上了点消炎粉,没什么包的,就把褥单撕开了……”
大憨眼含泪花:“多谢四姐了。等我伤好了,一定多赚钱还给你。”
朱四丫转过身去:“钱你不用给。不过你既然醒了,就得想办法搬出去。我这病传染,要是我三哥知道也怕出麻烦……”
大憨泪花消失,咬咬牙:“我这样还怕什么传染。可我知道你三哥的厉害,这就走。”
大憨撑起身体,下炕走出渔窝棚。
朱四丫连身都没转:“你慢点。往北不到半里就是孙老秧子的窝棚,现在里面没人。”
大憨点点头,向北走去。
转过沙岗子,又穿过一道塔头沟,已经是野妹子江南岸最后一排坨子。坨子的向阳坡上有一个地窨子。地窨子,一半在地下,一半露在土坡上。进门就是一条一步宽的地面,往里是一条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土炕。土炕一头是个小小的灶台。土炕和门扇上一样都遮着苇帘子,大憨长叹一声,躺在了土炕的苇帘子上。
他一翻身,苇帘子下面竟然有一卷粉红色的女人用的卫生纸。也不知是哪家的女人为了幽会野男人带进来的,翻云覆雨之后忘在这里了。
大憨也不管是什么,拉出来枕在后脑勺下面。
江湾渔窝棚一带偶尔有人来,可是地窨子实在太小了,根本没人光顾。大憨躺在里面,不禁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