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云中约定的日子说到就到了。韩歌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在煤炉上烧了两三碗稀饭，馏了四个馍。她喝了半碗稀饭，吃了两个馍。剩下的稀饭和馍放在锅里热着，高小君昨晚替工友上了几个小时的班，夜里12点才回来，这会儿还没醒。
收拾停当，就往星云电影院赶。转念一想，这会儿还早呢，过早地在电影院门口等，万一碰到熟人会让人起疑的。
她一路上磨磨蹭蹭。河边站站，看看河水；公园里溜达溜达，看看爷爷奶奶们晨练的景观；小吃摊儿前驻足，像是约人来吃早点……
9点20分，韩歌来到星云电影院。她没有直接进电影院，更不敢在电影院门口徘徊。
韩歌顺着电影院左侧的公共厕所墙根溜到录像厅，站在录像厅墙角往电影院门口和电影院前厅瞅。她怕遇见熟人，尽管在这个城市里，她并没有几个熟人。人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碰上熟人呢？韩歌不得不谨慎。到底是心里有鬼嘛。你就大大方方地走进电影院又何妨呢？万一碰见熟人问起，随便找个啥理由不就打发了。人常说啊，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话是真的。
韩歌将电影院周围她目所能及的地方望了个遍，没看到熟人，可也没看到马云中。
在录像厅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怕引人注意，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通过影院前的广场一角向电影院前厅走去，边走边透过玻璃幕墙注意着前厅里走进走出的身影。直到走进前厅，她也没发现马云中的影子。
韩歌犹犹豫豫地杵在那儿，不知道是该买票进去，还是该离开这儿，或是就站在这儿等。
售票员看了她一眼。她感觉真是不自在，像个嫌疑犯。
韩歌又往通向放映厅的小门瞟了一眼，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马云中的身影在小门里出现了，也就两秒钟。大概马云中意识到韩歌看到了他，为减少露脸的机会，一闪就又不见了。
韩歌的心“咕咚咕咚”地跳着，她谁也不敢看，勾着头往里走。电影还没开始放，大厅里亮着灯——尽管亮着灯，与外面的光线相比还是暗了不少。韩歌一时适应不了，眼前一片模糊。她站在门里揉着眼睛，以适应昏暗的环境。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裳，很隐蔽。她知道定是马云中，跟着来到一个地方坐下。
慢慢适应了环境，韩歌扫视了一下周围，她发现她的马老师选这个位置是费了一番苦心的——靠前，不行，前面比较亮堂；靠后，不行，后面进进出出的人流量大;居中，不行，左右各有一条窄小的过道，是观众常走动的地方；两边呢，似乎也不妥，两边都有一条安全通道，也时不时地有人上厕所。他们这个位置真正好，不在中间，也不在两边，也说不出前后，就在这些方位的空档里，光线幽暗，关了灯放映时，看人轮廓分明，细节不清。
一阵“噼噼啪啪”的噪音击打耳膜，马云中和韩歌两个人同时望向银幕，一行草书的大字一闪而过。韩歌没看清楚电影的名字，马云中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马云中把一只手放在韩歌的膝盖上，他说：“差一点出事儿。”
说得韩歌一愣，还在“嘭嘭”跳的心又一紧，但她目光直视银幕，做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问：“咋了？”
“我坐的机动三轮儿在路上翻了，到现在还有点紧张呢！”
“哦。”
感觉马云中身体上好像没什么事儿，韩歌就没再往下问。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马云中的手慢慢移动，最后探进韩歌的衣裳里。韩歌没躲，她只感到紧张，大气不敢出，头脑中出现了第三者，出现了荡妇，出现了卢老师和阮呈旭的身影。她想，我做的是不是过分了？我变了吗？变的不是以前的韩歌了吗？你为啥要这样……正在韩歌一连串地拷问自己时，马云中抽出了手。
“你还是骗了我。”马云中的目光散淡地望着银幕，语气相当平静。很显然，他并没有进入电影剧情，这句话传达了他的失望、惋惜和鄙视，又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
韩歌愣了！呆了！这音量平缓的六个字，如六颗炸弹在她耳边炸响！一股强劲的羞愤感冲撞得她头晕眼花，目光无处着落，泪水几乎要倾泻而出！她抬抬手，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却又无力地垂下去。“将来结婚了，你丈夫还误会唻。”女医生的话，这时候如一把钢钻般钻进韩歌的耳朵。看来女医生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是有道理的。这不能怪人家，原因在自己身上，是自己的无知酿成的。
韩歌想解释，想想还是算了，清白不清白，自己最清楚，干嘛那么在乎别人的误解呢。说开去，他能那么轻易地、武断地对你做评判，你能说他对你的感情有多么纯粹吗？这种感情可以称之为“爱”吗？难道他没想过，万一自己判断失误，会给一个女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吗？唉，这种“感情”不要也罢——可总感觉哪儿不对呢？马老师他咋会那么有经验呢？想到这里，“见多识广”这个词戏弄地在韩歌的脑袋里蹦来跳去。
韩歌努力地要断掉这条思路。突然间峰回路转，她想到了马云中曾给她倾诉过的他的矛盾心理——难道？难道无力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