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再三,韩歌用她那半生不熟的英语给她的倾慕者回了一段话,就在那求爱信的下面。
Shijun,
Sank you for your letter. But …
韩歌为自己的半吊子英语害臊,她不让我抄完。见谅。
大意是这样的:很感谢你能给我写信,但由于某种原因,我不能接受。衷心地祝愿你能找到一个更优秀的女孩儿。
韩歌写好后交给了晁英。晁英早已目瞪口呆。
“你写的什么意思?”她问韩歌。
韩歌微笑:“他会明白的。”
离春节越来越近,广播里那首萨克斯曲《回家》好像是某家电台的开播曲,每天如约而至。韩歌怕听这首曲子,一听到这首曲子,她的心里就不能平静。
韩歌对将近的春节非常茫然,不知道该怎样度过。毕竟,她是第一次远离家门,又心事重重。说句到家的话,她对即将到来的春节简直有点儿恐惧!是呀,该怎么过呢?在宋爷爷家过吧,不懂人家说的话,你不能要求人家谁说话都要用普通话吧?况且,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听阿婆说过一句普通话,好像阿婆没有说普通话的习惯。也不懂人家的风俗,万一说了或者做了人家犯忌讳的事多尴尬呀。再说,春节期间人来客往,环境嘈杂,对自身的健康尤为不利。
那么,一个人在厂里过呢?宋爷爷会同意吗?退一步说,就算宋爷爷同意,整个厂里就自己一个人,那种孤独是不是很难耐?特别是除夕和大年初一,周遭一派喜庆,她将孤身一人在对亲人、对马云中的思念中辞旧迎新,心里要遭受怎样的煎熬呢?
那么,假如回去,我能忍住不去看马老师吗?假如我忍不住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呢?
现在的韩歌,除了内心深处的感情折磨和对未来的担忧,又多了一事的思虑,那就是如何过眼下这个年。这件事出现在她脑际的频率越来越高。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枕边晁英均匀的呼吸声,韩歌在无绪的思虑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想马云中。也想阮呈旭——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呢?爸妈对他那么上心,认为闺女找到了一个好人家,满心欢喜,经常开心地提起他,妈还不止一次地讲述她未来的女婿出现在她梦里的情形。爸妈是那么高兴,我咋忍心开口呢!爸的心思较宽一些,还不大要紧——妈咋办呢?有气就窝在心里,身体又不好,万一气出个好歹来,自己的罪责是无处开脱的。
曾经有那么一个晚上,月亮挂在屋脊上,月光穿过枣树投下斑驳的树影,高大的泡桐树叶子还稀疏在枝头,伴着微风窸窣碎语。
韩歌妈打了半盆水端到院子里来,一边休息,一边泡她皲裂的手。韩歌偎着妈的肩膀,突然间就说出了那几个有着伤痛意味的字:“我不愿意。”
妈听了韩歌的话,就鸡毛狗不是,将正泡着的手从水里浮出来,在水面停了一停,忽然改变动作重重地摔了脸盆,水就顺势漫到韩歌的脚底下。妈的脸色难看得很。她转身踢了一脚卧在身后的狗:“给你弄哩饭你不好好吃!你使劲儿作!”
韩歌的大弟豹儿正要出门找小伙伴们玩儿,被妈喊住:“到啥时候了还出去玩儿!回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