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宇文赟借口更衣,命车驾转去长安府衙。
此次他有意带了数十名随从,晏无师在府衙换回原来的装扮后,便从后门悄悄溜走。
北方一统后,长安便成为中原唯一的政治中心。商贾咸集,繁华程度更胜以往。
晏无师一踏出门,便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他感到有些奇怪。
长安府衙就在城中心的御街一旁,道路平整、路面宽广,按理说不该如此拥挤才是。
出于好奇,他逆流而上,走入人群更深处,聆听市井街坊的闲侃。
蟠龙会…十月初九……
一挤入人流,晏无师便依稀听见这几个字。
心中一惊,往声音源头处靠了靠,侧耳细听。
“蟠龙会?难怪近日长安多了这许多人,原来都是要借道去吐谷浑的呀!”
“我听说这蟠龙会一年一度,参会的商贾每年都要带来很多稀罕宝贝,好想去看看哪!你愿和我结伴同去吗?”
“不想,我这一大摊子的生意,去了谁来照看……”
两边相邻的商户正聚在一起侃大山,虽然被问的那人嘴上说不去,却仍和隔壁聊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管自己的摊子。
少师府位在御街一旁,晏无师出门闲逛之余,经常路过此处,因而认得这两人。
知道他们是这里的老商户,虽然不常出城,却因交通之便听过天南海北的各类消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从他们口中获知资讯,简直最好不过。
于是他特意绕了一圈,装作过路的旅人问道:“二位店家,我方才听见你们在说蟠龙会,你们也要去吗?”
二人被他出众的容貌和气质所慑,一时都愣住了。
过了半晌,先前想去蟠龙会的那个商户才最先反应过来。
“我们也就是说说,做不得准的。”
晏无师:“我也是去参加蟠龙会的,只是听说往年此会都在九月初九举行,怎么今年却在十月初九呢?”
另一名商户说道:“谁知道呢!本来也说是九月初九的,可是就在前几日,吐谷浑那边突然就延期了,连个理由也不给。”
最先开口的那商户也接腔道:“是啊!大家也都纳闷为何改的这般突然。十月初九这天诸事不宜,不是个好日子不说,还将大家的行程都打乱了。现在的长安城里,挤满了各地的商贾游侠,不知何去何从呢!”
此二人俱很健谈,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晏无师却没有再听。
匆匆道了别,身体一折,重返府衙。
宇文赟还没走,或者说差点就走了。
当看见晏无师从门口径直踏入,他的惊讶溢于言表:“少师?你怎么还不走!”
晏无师走到他面前站定,问道:“殿下,我有一事相问,问完就走。”
“你说。”
“此番营救,除了东宫人马可还有别家势力掺和?”
宇文赟直说道:“父皇管教甚严,日日都要关注我的动向,所以在最开始的三天,我根本找不到解救你的机会。正当我一筹莫展,在御花园和内侍苦思冥想之际,皇后恰巧路过。见我愁眉不展,便召我过去询问……”
皇后……
晏无师对这位突厥出身的皇后印象甚浅,唯二的记忆便是苏府夜宴段文鸯借她之名在席上闹事、自己和长孙晟的谈话被她获知,转头就向宇文邕告密。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自古以来的和亲公主,皆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鲜少有结局圆满的。
阿史那氏远嫁中原,又遭宇文邕冷落,出嫁即失宠。
晏无师原本十分怜悯,可是纵观此人的所为,完完全全就是突厥的传声筒和代言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此番她帮自己,压根不是出于好心。
单论和摄图的那些恩怨,她不落井下石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原时间线里,突厥借着蟠龙会上晏无师母亲的遗物将人引入伏俟城,用召集来的天下五大高手围杀之。
虽然围杀目的没有达成,但是却成功将人重伤,从而松懈了对周国的掌控,让突厥趁虚而入,了结了周国皇帝的性命。
自此重现曙光的北方因宇文邕的死重归黑暗,中原再度被突厥踩在脚下。
晏无师早料到此种情况,所以在方清玄还在的时候回谢家取走太阿剑,为的就是预防围杀事件发生。
可是一切仍旧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虽无太阿剑做引,突厥却另辟蹊径,从后宫的皇后入手,挑动他和宇文邕的矛盾,使宇文邕对他失去信任。
实话实说,晏无师一开始还是存了改变的心思。
毕竟宇文邕既是自己投资的君主,又是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放弃支持,另投他人。
只是造化弄人,他们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晏无师其实并不怨宇文邕,毕竟人之将死,疑神疑鬼在所难免。
他只恨突厥从中作梗、贼心不死,既觊觎富饶的中原,又作妖来搞自己。
蟠龙会每年九月初九举行,规定雷打不动,今年却骤然改了日期。
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