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师,请随卑职一道。”
长孙晟目光不忍,语有歉意地道。
一年前的遭遇与此时重合,晏无师非但不生气,心中反而涌起一丝滑稽之感。
虽然自幽禁云阳宫起,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再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然而当北伐突厥之后,他却想当然地以为宇文邕放弃了对自己的监视。
所以在回长安后,他并没借此机会卷铺盖跑路。
结果轻忽大意又让自己掉进了坑里……
自己早该明白的,宇文邕既然能撕破脸将自己囚禁,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中途心软而放弃,必会达成目的才肯罢手。
也怪自己过于天真,居然只以为宇文邕是为了交代临终遗言!
此人的秉性明明更像凉薄的叶麟,自己当时怎会认为他和叶佐很像呢?
不过……
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也与遗言没有差别了。
总之,自己又踩进了同一个坑里。
看着四四方方的雕梁画柱,晏无师自嘲着想道。
殿门紧闭,他试探着一推,门扉外部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竟然还上了锁!
为了防止自己逃跑,简直是下了血本啊!
尽管没什么用。
宇文邕显然也知道对于武林高手来说,门锁也好,禁军也好,都不是有效的防守。
只是之前已然答应不会负他,因而这一切自己皆要坦然受之。
毕竟话已出口, 不能出尔反尔。
锁门亦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先前的保证。
用帝王心术来驱使昔日好友,晏无师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悲喜对如今局面已经毫无意义,他在大殿立了片刻,寻了一方桌案打算写字。
然而案板空空荡荡,连毛笔都找不到一支。
这是为了防止自己和外界通气,所以直接从源头尽数掐灭啊!
虽然他确实是想通过长孙晟和宫外的边沿梅通气……
还好昨天给玉生烟布置了罚抄任务,否则软禁之事被这小子知晓,又要闹腾起来了。
但是如此一来,可就难办了……
咋办呢?
晏无师离开桌案,寻了一处阶梯坐下,苦思冥想。
这一坐就坐到了黄昏,内侍送来晚饭。
许是受了警告,他将食盒囫囵放在桌上,便像避瘟神一样地退出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耗时极短,像是在完成有时限的送饭技能大赛。
这让刚泛起一点想法的晏无师瞬间歇了心思,另觅他法。
之后几日,内侍定时送来丰盛的菜肴,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不过前来送饭的却是每次都换了人,晏无师也由是看了好几天的“技能大赛”。
五天后,黄昏。
今天的阳光格外充沛,映入屋内照得一室亮堂。
晏无师如往常一般等着新一位“选手”,兴致高时,他还会即兴点评几句。
即便这些“选手”诚惶诚恐,一个二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吱呀。
殿门开启,“选手”缓步进入。
晏无师:“怎么走的这么慢?不想比赛了?”
说完紧紧盯着此人的脸,等着不久之后的慌乱与失态。
“敢问少师,何为比赛?”
出乎意料,这内侍不仅没有提速,还不解发问起来。
晏无师觉得此人有点熟悉,打量几眼,断定道:“你不是宇文邕的人。”
内侍放下食盒,没有否认:“少师好眼力,小的是东宫的人。”
东宫…宇文赟……
“太子殿下找我何事?”晏无师问。
内侍转身看了看殿外,确认无人偷听之后,又仔细闭紧大门,来到晏无师身边。
耳语道:“太子殿下遣小人问您,是否想要出去?”
“想。”晏无师毫不迟疑。
内侍点头:“既然如此,还请您在此处再忍耐几日,待殿下布置完毕,小人会来通知您。”
他能进殿说这许多话,想必是宇文赟打点了的缘故。
但宫中人多眼杂,久则生变,晏无师最后要了纸砚笔墨,便终止了叙话。
隔日照旧换了人送饭,中断了一晚上的“比赛”重新开始。
不过此人眼神游移,不住往食盒瞟去,于是晏无师顺理成章地在食盒底部发现了纸笔。
笔走龙蛇,挑灯夜书。
宇文赟动作不快,从传话到布置,整整过了七日,那名内侍才再度到来。
晏无师知道这孩子资质一般,又畏父如虎,能顶住压力在他爹眼皮底下搞事情,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而瞧着内侍喜气洋洋的脸色,显然是将事情做成了。
内侍带来一套宦官的服饰:“事急从权,还望少师见谅。”
晏无师没多纠结,径直走入内室将衣服换上,然后跟着内侍出门。
宫禁森森,兵甲铮铮。
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宫门附近、一处偏僻的角落,有人在等候。
年轻人一身华服,伸着脑袋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