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年过去。
四月,突厥大举寇边。
宇文宪带来这个消息的同时,顺便解了他的禁令。
说是陛下有旨,召他随军出征,一起讨伐突厥。
虽然等的比想象中要久,但是机会来临,晏无师捺下心中的决绝,面色如常,随宇文宪赶赴入京。
长安离北境较远,征发士兵又需要时间,因而宇文邕先命一队骑兵前去抵御。
然而此次突厥的来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因为不仅摄图来了,还有新继任西部可汗不久的玷厥。
东西突厥历来不对付,平时两方的可汗不会凑到一块。
可若二人合兵一处,所产生的影响完全无法估量。
果不其然,宇文邕派出的前锋部队还在路上,突厥人便突破长城,进入重镇幽州大肆烧杀抢掠。
消息传回长安,宇文邕勃然大怒,征调全国兵力,兵分五路,直捣漠北。
晏无师有点明白宇文邕为何要带上自己了。
与东突厥不同,西突厥的经营重心在阿姆河流域,常年与中亚大国波斯交战,争夺地盘。
相比于常年接受周、齐两国供奉,耽于享乐的东突厥,西突厥的兵马要更加骁勇善战。
而此次西突厥的参战,是宇文邕没有料到的,毕竟西突厥的领袖,如今的西部可汗玷厥,以往都在中亚征战。
再者他和管理东突厥的尔伏可汗摄图关系极差,现今一朝归来,为何会接受摄图联军的邀请,参与中原纷争呢?
宇文邕想不通,晏无师更想不通。
尽管他们曾是比较好的朋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对方心态有没有改变?
所以即便知道宇文邕是想利用他和玷厥曾经的关系分化瓦解突厥联军,他也欣然受命,随军启程。
依然没有见到宇文邕,而是被分在宇文宪的军中,与他形影不离,还是处于被监视的境地。
大军疾驰过境,在五月到达边境重镇灵州,穿过贺兰山、阴山,进入突厥国境。
自阴山粮仓被烧后,突厥国力大损,无力重新囤粮。所以他们弃守阴山,将重兵驻扎在王庭都斤山附近。
出发之前,宇文邕想起晏无师曾深入漠北勘测,便遣人向他讨要地形图。
使者见他被囚日久、形同弃妇,以及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天然生了轻视之心。
态度倨傲到连宇文宪都看不下去,厉声呵斥,欲处罚此人。
然而当事人晏无师却浑不在意,淡然取出袖中的图纸递去,放人离开了。
宇文宪不解:“此人狗仗人势,少师何故隐忍?”
晏无师眉目平和,一点也看不出“魔君”应有的孤傲,反像个得道高僧,温和冷静。
“大敌当前,应专心对敌。”
宇文宪语塞,倒不是被晏无师的淡定所折服,而是感到奇怪。
他知道晏无师本性浪荡不羁,就算后来改了些,也绝非如此模样。
虽然他给的理由冠冕堂皇,可是以自己多年的经验来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张了张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又闭了口。
……
北伐起先很顺利,面对被金银珠宝浸染的东突厥士兵,周军一路摧枯拉朽,屡屡将其重挫。
可是在五月中旬,西突厥骠骑赶来支援后,形势陡然逆转。
周军之前有多风光,那么现在就有多狼狈。
幸好东西突厥两方关系诡异,西部不肯尽全力拼杀,只以击退周军为目的,并不赶尽杀绝。
而东突厥这边,尽管摄图相当不满玷厥划水的行为,可是自己这边的战斗力委实拉胯,不得不仰仗玷厥那方。
所以即使肺都要气炸了,还是少不得拿出财宝讨好玷厥,生怕他突然撤军走人。
周国军队战力有限,突厥内部也各怀心思。
两国就这样在阴山之下对峙,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战况焦灼,泥潭深陷。
这令性格刚烈的宇文邕大感光火。
战局的不利加之亲政以后连年的操劳,他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
从第一次伐齐开始,他就小病连连,这次身体又有疾,他因此没当回事。
非但照常作息,同时遣人通知宇文宪所部回援。
晏无师跟随宇文宪这支部队已经打到了都斤山附近,期间还与突厥最高领袖佗钵可汗遭遇。
双方交手,不分胜负。
主力正与宇文邕对峙,佗钵由是畏惧宇文宪这支人马的兵锋,引兵退入漠北更深处。
主力都在阴山,佗钵一行只有近万人,宇文宪却有整两万。
正待追击过去,宇文邕的命令到了,宇文宪只得止步,回师阴山。
若换了以前,晏无师肯定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定要将佗钵生擒而归。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与宇文邕现在的关系,犹如不堪重负的骆驼,只需要再来一根稻草,就会全面崩盘。
还是不去搞事了!
晏无师调转马头,同宇文宪驰援阴山。
星夜兼程,一夕即至。
按照惯例,一军主帅要主动向上级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