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最终没能回到长安。
因为——
他被软禁了。
不同于之前,这次是切切实实的幽禁。
随军那段日子,他好歹能够外出跑马狩猎,尽管有时间限制。
然而这回在云阳宫,他一跨出殿门,便被陈列严整、兵甲森然的禁军拦道,“恭敬”地请回住处。
房间外的守卫比在军营的时候多出三倍不止 ,夜色静谧,但闻甲胄兵器之音不绝如缕。
宇文宪听说后连忙赶来,他没想到自以为的绝好之事,竟会变成如此情形。
惊愕交加之下,他先奔去宇文邕处求情。
或许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宇文邕同意部分解禁,准许在有“专人”的陪同下让晏无师外出。
但也仅止于云阳宫,若想离开行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实际上震惊的不止宇文宪一人,晏无师才是真的猝不及防。
他没有料到一向对自己和蔼的宇文邕会骤然发难,翻脸无情。
因而等他真正缓过来时,已是半年后的十月。
去年十月伐齐,今年十月被幽禁……
整整一年时间,晏无师啥也没干,尽做了无用功。
虽然宇文邕允许出门活动,但活动范围实在太有限,所以他基本都是待在房中打坐度过。
唯一的消息来源,便是时不时来看望自己的宇文宪。
宇文宪许是受了委托,除了告知些消息外,还兼职“做媒牵线”这项工作。
回回都在不经意间提起清都公主宇文淑,说她如何贤惠如何温婉。
晏无师默默听着,既不附和,也不制止,令人无法从表面猜透他的想法。
咯吱。
门扉轻开,宇文宪如往常一样进入。
这次他没有像媒婆一样地说东说西,而是带来另一个消息——
有人举发前齐宗室成员谋反,宇文邕遂下令将他们赐死。
高纬的两个弟弟因为身体有疾病免于一死,被徙往蜀地。
剩下的宗室成员,不杀的皆被发配到边地,由专人严加看管。
宇文邕早已回到长安,如今的云阳宫除了侍从,只有晏无师一人。
宇文宪监刑完毕,匆匆赶来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晏无师知道宇文邕对自己有顾虑,怕自己听说后不忍,跑去刑场救人,从而为周国留下祸患。
所以他在听完后,不屑地冷哼一声:“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防着我,就以如今监视的人数,就算我冲出重围,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救人?”
宇文宪尴尬地咳嗽一声:“陛下也没什么恶意,只是…”
“只是让我绝了念想,别再想着助前齐宗室复国。”晏无师哂笑,“既然人都死光了,我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吗?”
宇文宪面色为难:“恐怕还不行,虽然高纬等人已死,可是高家宗室仍有漏网之鱼。除了突厥支持的高绍义,还有营州刺史高宝宁拥兵自重……”
晏无师“善解人意”道:“我懂,所以我还是继续乖乖待在这里,等陛下荡平四方叛乱,再出去不迟~”
宇文宪叹息一声:“我和太子都曾为少师求过情,可是没什么用,太子还因此被陛下杖责了。”顿了一顿,“其实少师若答应陛下的话,就不必…”
“这话你半年以来说过多少回了?不嫌累吗?”晏无师遽然打断。
“可是陛下的性子少师你最清楚不过,如果一直不答应,你就得一直被困于此……”
“这么久都过来了,还怕再多关几天?”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现在天下流言四起,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将堂堂浣月宗主幽禁于云阳宫,长达半年之久!”
晏无师又是一哂:“这与我有何关系?难道是自己锦衣玉食惯了,所以吃饱了撑的,想亲身体验监狱生活,主动被软禁?”
他目光锐利,定定注目宇文宪:“我知道陛下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让我歇了支持前齐宗室的心思,全心全意辅佐于他,叫他岳父大人。”
“可是你没有同意……”宇文宪苦笑。
“我当然不会同意,无论是从个人意愿还是亲疏关系来说,我都不可能也绝不会同意!”
“其实陛下用心良苦,让你娶公主亦是为了感谢你这么多年为周国做的贡献。”
“是,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作为功臣,让我娶公主自然无可厚非。可是作为朋友,而且还是明知道朋友有妻有子的情况下,还乱点鸳鸯谱,这就很过分!”
宇文宪斟酌着道:“皇兄早年受宇文护掣肘,十余年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加上他的性格因素,所以或许并不能完全信任一人。
但是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他的行为虽然刻薄了些,对少师你的态度却是真诚的!
不论是从突厥手中保下你,还是让你尚公主,都是为你考虑。”
他拉拉杂杂一大堆,从自家兄长性格说到所作所为。尽管都是实话,然而关键处都避重就轻略了过去。
若自己像以往的晏无师一样,放荡不羁、臭不要脸,那自然直接答应了。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