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弥吃下沐青的疗伤药,以及晏无师给的小还丹,方才有了一丝力气。
强撑着将那七人掩埋入土,销毁痕迹,借着夜色绕过城池。
凉州附近是不安全了,他兜兜转转南下,来到渭水一带。
本来是想深入中原腹地的,但这一路他都没怎么休息,又身负不轻的伤,能撑到现在全凭两颗丹药的助力。
因此刚翻越渭州城的城墙,便跌进一处小巷,不省人事。
“哎呀!”
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他却无力再动作。只模糊看到一团小小的影子,越走越近。
昨夜又下了雪,街道的积雪铺了厚厚一层。
阿轻本在巷子躲风,身后发出的巨响将他吓了老大一跳,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人。
一身血迹,全身布满刀剑划痕。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应该是活不成了吧?
阿轻壮着胆子走过去,伸手碰了碰。
没有反应。
重新缩回角落,与这个“活死人”拉开距离。
西域战乱不多,商旅遍地,街头很少见到流浪的乞儿。
阿轻家境原本也不错,只是父母相继得病亡故,又没有亲人可以投靠,所以才会到街上讨生活。
街坊邻居看他可怜,会让他去自家商铺或者酒楼打短工,勉强维持日常温饱。
今天雪下的极大,阿轻刚下完工,已在回家半途,却生生被大雪困住。
暴风又冷又强,他只好找巷子避避。哪知碰上个满身血污的活死人,他真的要被吓死了。
风雪初停,他迈步离开小巷。
过了一会儿,他又走回来,探头回看。
活死人还是一动不动,只是身体起伏比方才大了些。
难道还有救?
心下天人交战,终究不忍见死不救,上前去扶。
然而吴弥一个成年男子,哪是他一个小孩能搬动的?
尝试多回,最后还是请邻居帮忙,才将吴弥抬至家中。
家里只他一人,请大夫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个钱,只能用热水拧个毛巾擦拭。
手忙脚乱鼓捣一阵,将吴弥面部和手上的血迹擦净,他才看清此人原本的样貌。
长的并不丑,肤色白皙、衣饰华丽,似乎还是个有钱人。
他曾在话本里看过,江湖中人互相厮杀,常常有侠客被打成重伤逃亡外地。
这人会不会就是书中所说的那种?
换了几道水,在第三遍的时候盆中水才变清,将帕子搭在吴弥额头,就着凳子睡了一觉,然后继续出门做工。
晚上回来,吴弥清醒不久,正坐在床头四下打量。
“你醒啦?”阿轻放下手中食盒,走到床沿。
吴弥:“是你救了我?”
阿轻:“对。”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又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别跟我说是你单独救的我,我不信。”
面对这一连串逼问和警告,阿轻有些懵:“我叫阿轻,半路回来看见你,所以和邻居一起把你抬回来的。”说完又怕他不信:“这里是我家,没有别人的,你可以放心!”
少年身材瘦小,且没有内力,吴弥不担心他对自己有歹意,只不过是借着话了解情况。
当听说阿轻是孤儿,孑然一身时,他才算彻底放心。
阿轻打开桌上的食盒,摆出几盘菜:“这些菜是酒楼的张叔给的,快吃吧,吃完我还要把食盒还给他。”
吴弥静静看他半晌,兴许是被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勾起食欲,鬼使神差下床,和他一同吃了起来。
休养数日,吴弥恢复功力的同时,和阿轻的感情也在升温。
不论是玉灵门还是浣月宗,他都孤身一人,独来独往。
自加入家大业大、事务繁多的浣月宗后,他每日奔波各州,根本没有旁的时间。
阿轻性子活泼,为人也善良,几日相处下来竟让吴弥起了别的心思。
或许……
收他做个伴也不错?
这日阿轻下工回来,和吴弥一对眼,便吓得大叫:“吴伯,你的脸怎么了?”说着端来一盆水。
临水自照,吴弥也被吓了一跳。
他如今不到五十,水中倒映出的居然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脸!
是了,那日蒙面人的刀剑上淬了毒,这些时日他用内力逼出不少,可毒入骨髓,还是损害了身体,使他衰老了十岁有余。
不仅如此,他的武功恐怕也难再有寸进。
双重打击之下,他愈发灰了心。
“吴伯,你怎么了?”阿轻关切道。
吴弥倏然抬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阿轻,你愿意跟着我吗?”
阿轻没听明白:“啊?”
吴弥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轻摇头。
“我乃浣月宗主座下得力助手,你若跟着我,便不再是身如浮萍的孤儿了。”
阿轻显然知道浣月宗是什么地方,他惊得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吴伯您居然这么厉害!”
吴弥笑而不语。
“可是…可是我一个孤儿,您为什么会看上我啊?”阿轻有点不相信。